柯家开餐馆,柯父自己就是厨师。柯白越的手艺是他教的, 但却总觉得这儿子功夫不到家, 要出师且得几个年头。
可此时看着这一桌菜, 一层一层极有层次感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他自己都禁不住咕咚咽了两口口水, 随即迫不及待地就拿起筷子去尝。
最抢眼的是那盘樱桃肉,柯父最先吃的自然也是这个。筷子落在肉上,一挟, 那莹润的肉快颤巍巍的在他筷子上抖了抖, 被夹得变形, 一滴浓郁的棕红色汤汁从肉里被挤出来,黏稠地滴进盘子。
柯父将肉放入口中,浓郁地酱香立刻在口中蔓延,牙齿咬上去,起初是一口的糯,待牙齿再往下要将肉切断,又韧而弹,牙齿咬得香浓的酱汁充郁了满口,混着丝丝缕缕的甜。
他喉头发出一声介于惊叹和赞美之间的声音,手不受控制地操控着筷子又落向了盘里,心里不由盘亘了一个念头:
这小子的手艺,几时变得这么出众了
这却要归功于白越的一个长处。他强悍的精神力在注入躯体时自然锐化了五感。于是鼻能闻出最佳的气息,舌能尝出最适宜的咸淡软硬生熟,结合记忆里烹饪之法,又有这么多世吃的经验,知道什么好吃怎么好吃,自然事半功倍。
柯母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这诱人菜香惹得她食指大动,于是手里停也不停,一筷子一筷子夹着吃。菜心润泽清爽,干贝香韧鲜咸,只恨那碗汤分量太少,这么一碗四个人分就只能分到一小碗
时辰也被这桌美味撩动得口舌生津,然而到底记得这是跟这个世界的岳父母一起用餐的第一回 ,初始印象是负分,不多找补找补猴年马月才能得到一个好脸
于是艰难地吸了一口汤的鲜气,到底是伸手把柯母的碗拿在手里,将最后一碗的量盛给了她,脸上露出礼貌笑意:阿姨您再喝一碗,这汤清热润肺。
美味的汤喝在口中,柯母看时辰的眼神都没那么凌厉了。
好歹是有点眼力见儿的。
柯父那边将菜和汤一一尝过,就着米饭呼噜呼噜很快吃掉了一碗,被柯母埋怨了一声吃这么快不给我多留点,才意识到自己速度比平日快了不少,干咳一记,放下碗用纸巾擦了唇边油渍,努力收了收腹,又是一副父亲的威严模样,对白越道:你厨艺倒是精进了这么着,明天饭店里,你试试去。
白越哎了一声。柯父原先总说柯白越离主厨功夫还差着,这么说,是明天要让他主厨、挑大梁试试。
柯家的饭馆,说是小也不小了,在这镇上还是很算得上数的小馆子。要说的话,因为这镇子小,经济也一般,没太多人经常下馆子,有个婚丧宴请要去也去排场大、装潢好的地方。柯家饭馆要地理位置地理位置不行,要装修装修不怎么样,只能夸一句干净,但就这样还生意颇为不错,只能说是柯家菜谱的功劳了。
毕竟后末世时代,能保存以前的菜色的饭店,真的是很少了。
但柯家要说有菜谱,做出来的东西又没那么出色,保留了末世前的菜色名称,但口味上就白越的记忆来看,恐怕未见得地道。
这大约也就是客家饭馆生意不错但又没有成为为人津津乐道的有名菜馆的原因吧。
次日一早白越就去了一层厨房,开始忙活。柯家建的三层小楼,最顶上是家里住人,一层放五六张桌,家里又自己往外建了一块当厨房。后来生意好,就把二层原本放杂物和作为客房的地方也辟出来,装修一番摆了八张桌子,弄成两层的饭店。饭店雇两个阿姨轮班收拾,柯妈在收银台收钱,后厨除了柯白越父子俩还有另外一个厨师,再有三个人洗菜、切菜、收拾厨房,分工不甚清楚。
柯父是今天放手了。白越指挥着几个切菜的把原料拾掇好,看旁边其中一位正收拾一些小杂鱼,拦了一下:你别这样用刀剖鱼腹。
他记得自己在修-□□的时候,后半辈子走遍大江南北,吃得多了,也就有了点能说道的东西。
这小鱼刺软肉细,完全不必费事剖开,拿大拇指在鱼胸鳍那儿掐一把,就把杂肠挤出来,鱼子还留在肚里。这么着快,又省事。
那收拾的帮厨照着一试,果然:多谢。这就方便多了。没想到小柯你有这个主意。
帮厨把鱼拾掇好,雇来的那位林姓厨师将鱼往油锅里一倒,刺啦一声,鱼香出来了,又往里加葱蒜。
加些花椒与水磨辣椒。白越在旁边道。
林厨比他年长,闻言有些不高兴:你不如去做猪蹄,别光动嘴皮子看人干活。我这道菜做了多少年了。
白越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前面递过来的单子。柯家菜馆不大,这么一来很多时候菜单是跟着当天才买的食材决定的。今儿柯妈买到了不少小杂鱼,有几道硬菜的主材羊肉这两天涨价,柯妈没买,所以菜单上主要的菜之一就是农家烧小杂鱼,点的人也不少。
这会儿不止一个顾客点了这道菜,白越看了看,也动手炝锅煎鱼,把银色的小鱼煎得表皮焦黄,一把辣椒放得足足的,葱、姜、蒜、花椒、料酒、老抽、糖、醋一并调进去,再一碗水没过鱼。翠色葱花飘在汤上头,属于辣椒特有的香气很快氤氲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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