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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就是原玉的家。
    他的家不怎么大,家具也没多少,桌椅板凳不是缺了腿就是少了板,看起来有一些大件也让人搬走了。唯一显眼的就是挂在墙上那一座大大的座钟,时针和分针重合到一起,猛地发出震颤的声音。
    一声接着一声。
    时慢叹口气,她收拾好凳子,慢慢地坐了下来。
    门外有个老头听到了动静,探了一下头,看见时慢惨白着脸还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由得吓了一跳:你是哪家的姑娘啊!
    时慢吸了吸鼻子,笑眯眯地道:我是原家的啊。
    原家的老头摆明了不信:原家那媳妇都跑了多少年了,儿子也早就死了,你是哪个亲戚啊。
    时慢道:远房亲戚。
    老头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咂了咂嘴:随便你,这破房子除了个钟也没什么可拿的了。
    老头刚想走,时慢就叫住他:大爷,您能跟我说一下原家的事吗
    大爷一愣,时慢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老头拿到太阳底下看了看,满足地收起来:原家啊,这我知道
    原来,原玉从小就在这个屋子长大,他随母姓,母亲就叫原丽,本来是孤儿寡母地搬过来住,邻居们看她过得艰难,就时不时地接济她,只是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带个半大的小子,时间长了,接济赶不上支出,越来越捉襟见肘。
    邻居们看她可怜但也没办法,没想到有一天就看到她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进了屋,第二天原玉就有了新的书包。明白的老人咂咂嘴,也没说什么,只好叹道上天不公。看不过去的总会来她家门前啐一口。
    原丽没有丝毫反应。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陌生男人进去、出来,原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原玉却从不肯穿新衣服了,一件校服能被他洗得发白,反复地穿。
    这种事做得多了哪会不崽个跟头。一次,老李家的媳妇在原丽的床上找到她丈夫,狠狠地给了原丽一个大巴掌,扯着她的头发向外叫骂,至此之后,原丽的名声就传了出来,整个村子,整个小县,谁不知道原丽是干那个的啊。
    大人的恶意会有意无意地带给小孩子,原玉在小学、中学以及高中,这种恶意无时无刻不随在他身上,无论他前期和同学处得有多好,只要一提到他的家世,婊子养的等等诅咒就疯狂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原玉变得越来越阴沉,原丽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原以为这娘俩就这么凑合地活着,没想到一次,原玉刚上了高中没两天,突然跑了回来,一进屋看见了他妈妈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尸体已经发臭了。他没哭也没闹,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邻居只看到他把原丽埋在了后山,接着就回到了学校。
    三天后,传来他自杀的消息。
    老头讲完后,拿着钱满足地走了出去,时慢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她低下头,眼泪直直地掉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旁边的凳子一沉,白色的光影若隐若现。时慢低声问:你在白天能现身了
    原玉没有说话,他慢慢地走到时慢的身边,身上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时慢抬起头,带着泪花的眸子目光闪动,原玉叹了口气,他慢慢地弯下腰,在时慢的脸上轻轻一触,抿去她脸上的泪,接着唇齿辗转,温暖和微凉相互碰撞,只是轻轻地一点,就足以产生振动灵魂的冲撞。
    时慢的长睫一颤,她慢慢抬起眼,看着这张清隽的脸,半晌哑声道:你怎么肯用真面目面对我了
    原玉蹲了下来,他脖颈上的伤口无比狰狞,和清秀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先是一自嘲笑,接着指了指这个屋子,时慢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见过你最狼狈的过去,现在又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她摸了一下原玉的伤口,道:只是还有一件事你lsquo;说rsquo;错了,你的过去并不狼狈,不管它是好是坏,都组成了独一无二的原玉。
    原玉抬起手抹去时慢的眼泪,手心里的红痣格外显眼。
    时慢一怔,她捏了一下他的手心,微微碰了碰那个红痣,恍惚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一阵风带走了一切,只留下若有似无的甜涩掺杂的滋味。
    上辈子肯定有姑娘在你的手心里留下了一滴泪。
    原玉收回手心,指了指她。
    如果真的有那个人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你。
    时慢在这个小县城里待了两天,她从邻居、商户还要老师的嘴里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原玉,原玉不仅是害羞的、沉默的,他还是阴沉的、执拗的。
    他可以一天不说话,也可以和侮辱他母亲的混混打架,这里的一点一滴,组成了一个矛盾的原玉。
    夜晚,两个人躺在了床上,时慢盖着厚厚的大衣,她看着窗外的月光,道:明天给你的母亲去上坟,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很开心。
    原玉摸了摸她的发梢,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十九天】
    ktv里坐满了人,董世杰缩在墙角,脸上挂着畏缩又虚伪的笑。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新衣服,走路也尽量让人看不出他的跛脚,然而十年不仅是时间,更是距离,如今的他和包厢里的其他人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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