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扬把碎片一点点地捡起来包好,对他解释道:已经没有留下它的必要了。
本来只是小时候的念想,现在用到它该用的地方,也算是最后成全。
存钱罐里只有几百块钱,并不是很多,不过现在正是用钱之际,蚊子大的肉也是肉,能用就行。
既然陶慕嘉说不喝药了,他们一下子反而变得宽裕起来,除了每个月还贷的钱,远扬还有十几万的存款,若是再把车卖掉,凑个五十万不成问题。
其实这些钱完全可以支撑到他东山再起,可惜时间不留人,他们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请家政、买药、还房贷、打官司,五十万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花得像流水,他若是亲力亲为照顾病患,这些钱也撑不过五年,更别提他绝不可能做到教授口中的想明白。
远扬看着这些散落的钱币,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想要给他的爱人一切最好的,可惜什么都没能维持下去。或许他本不该动这样的心思,不追求一切都是最好的,说不定现在还能宽裕一点。
陶慕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种地方,远扬这样的年轻人能打拼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只是从来靠人不如靠己,若是有人能亲手捧起你,也能亲手送你下地狱,唯有自己的努力是真的。
他们现在识人不清,陷入困局,也只能说一句时运不济。
远扬把包好的碎片小心的放进一个盒子里,再把里面的相册拿出来,曾经说好的一年一张的约定,在陶慕嘉失踪后就断掉了,里面还停留在他们未分别之前,三分之一多一点。
他把相册放进箱子里,再去收拾衣服,陶慕嘉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等到远扬全部收拾完,他才问:有想去的地方吗
远扬竟然从书柜里拿了一幅世界地图出来,去哪里都可以,我们走到哪算哪,倒是不知道老师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陶慕嘉有点想回他们曾经住的地方看看,然后再做别的打算。远扬说好,立刻订了车票,明天一早就出发。
晚上仍是早早地睡了,第二天天刚亮陶慕嘉就把远扬叫起,叫他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他们这趟旅行仓促,连招呼都没有跟别人打,趁着未散尽的夜色离开了。
和他们五年前出去旅游不同,这次坐的动车,来往之间只要五个小时左右。他们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景物飞驰,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一起出游的日子。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远扬看了一眼,是马艺鑫打来的。
喂
你们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招呼都不跟我们打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们出去散散心,过几个月就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啊那江老师的病怎么办
远扬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我来送他最后一程。
对面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仿佛卡住了一般,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道:那又是什么帮得上的,尽管说,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嗯,谢谢。
马艺鑫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挂掉电话。他知道远扬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真有必死的结局,能够好好道别,便是最大的欣慰。
陶慕嘉靠在玻璃窗上睡着了,远扬收了电话把他的脑袋掰过来靠到自己肩头,再把毯子拢紧。
车厢里很沉默,他们这趟旅途也很沉默,沉默到死寂。
大概五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外面天气不冷不热,他们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到了他们原来住的地方,现在那一块已经被拆迁,全都变成了高楼大厦。附近也建起了地铁站,变成了黄金地段。
只有远扬小时候上学的学校还在那里,似乎新刷了油漆,里面的建筑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一面鲜艳的红旗挂在旗杆上迎风飘扬。
远扬拉着陶慕嘉在外面走了一圈,最后站在大门口遥遥望着他们曾经的班级,和陶慕嘉曾经的办公室。
门卫坐在岗亭紧张地盯着他们,见他们手拉手总觉得不健康,赶着周围的学生赶紧离开。
他们当然也没有看多久,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就走了,只给那群放学的孩子留下背影。
他们来的时候也是冬天,也是陶慕嘉和远扬正式相遇的季节,然而这个时候还没有下雪,灯下闪着寒雾,他们从校门口走到街道尽头,拐个弯朝他们原来住的小区去。
小区前面的那条街已经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而他们原来住的那套房子也换了人家。
再往前走又到了江边,这里似乎有些荒废了,高高的摩天轮已经不再转动,甚至有些生锈了,远扬以前给人画像的地方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红绸缎子甩得老高。
陶慕嘉一边笑着一边咳嗽,远扬赶紧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看。
陶慕嘉摇了摇头,再看一会吧,就一会。
短短的几年之间,沧海变桑田。
他们又看了会,陶慕嘉突然拿出相机给远扬,叫他让路人给他们合影一张。
远扬了然,找路过的行人给他们合影了一次,背景是跳广场舞的中老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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