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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感觉就像他当时听到秦文玉说那个人走了一样。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却只碰到了玻璃。
    秦文玉沉默地站在他后面,手里攥着那块怀表。
    这个钢笔,是他送给梁遣的,是他年轻的时候从国外留学回来带的,分别六年后的见面,他把这支笔作为礼物送给了梁遣。
    按道理说,钢笔大多长得相似,但是秦文玉知道它不一样,在笔的尾部刻了两个小字母,ql。
    而这支笔留下的笔迹,只有寥寥数笔,就在他那里,在他握着的怀表里。
    那日他们约好一起出国避难,学校的教务他已经转交好,梁遣也和大帅告了辞。出发的前一个月就已经买好了船票,没想到当天学校里里还有些事要他处理,他让梁遣先去码头等他,说自己一定会去,没想到这一别竟是生死之别。
    他去了学校,却没见着要他来的校长,他走进校门,却进入到一个阴暗空间,然后他看到了鬼牙。
    鬼牙那时还算眉清目秀,拿着一把扇子风度翩翩地拍着手。文玉兄,好久不见。鬼牙笑盈盈地看着他,直让他脊背发凉。
    秦文玉不是没想过逃,然而面对鬼牙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他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他昏倒的那一刻,他看见天边已经镀上赤霞,他想着,还有个人在码头等他,可惜这次等不到了。
    鬼牙并没有直接杀死他,而是把他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地牢里,把他的手脚全都反折过去,他疼得目呲欲裂,吼叫到声音沙哑,昏过去,又被鬼牙弄醒,然后挖掉双眼,拔掉舌头,割下耳朵鼻子,他已经痛得麻木,鬼牙终于把他的头掰断,一样反折过去。
    他的灵魂立刻脱出,想要冲出去,鬼牙却把他用一个绳子重新塞回了身体里,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鬼牙用七颗封魂钉钉入他的脊柱。
    肉身的疼痛已经感受不到,然而灵魂几乎痛到炸裂,鬼牙把他装进一个棺材,又钉入了七根封魂钉在棺材周围。
    秦文玉那时候是混混沌沌的,新鬼都是这样,还记不得前尘往事,懵懵懂懂得宛如新生幼儿,他在棺材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心里好恨,想杀人,想饮血,想用他身上带的滔天业火,血洗整个大地。
    再后来,棺材被打开了,封魂钉本是镇压厉鬼的法器,常人若是直接破开,里面定当起尸,然而秦文玉的身体已经被封住,并没有起尸的可能,只是尸水混着血水铺满了整个棺材。
    那人在棺材旁静静看了他许久,然后用一块黑布轻轻地把他包裹起来,他就这样在这个人背上颠簸了许久,他在出棺材的一瞬瞥见了地下掉的一些人肉碎块,像是眼睛鼻子之类的。
    背他的人正是梁遣,梁遣背着他走了一千多公里的路,到了青龙山脚下,把七根封魂钉取了出来,霎时间黑雾弥漫,梁遣抹了一把红彤彤的眼睛,把秦文玉塞进了自己以前闭关的山洞,又用自己的血混着符纸设了一道结界,除非他梁遣死了,不然没人能进来。
    秦文玉的鬼魂迷茫地坐在山洞里,方寸之地堪堪容纳他的尸体躺在石床上。
    梁遣很快又离开了,秦文玉神志还未苏醒,不知道他去干嘛,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不好受。
    再后来,他一直呆在那个山洞里,一个人望着山洞外面绿油油的丛林发呆,有时候又是修炼,有时候又是回忆,他还记得,那个人常常会来看他,当时他只感到熟悉,觉得这个人一定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每次看到他,那些鼓胀在心中的恨意都微微淡去。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具体多少年,他也记不清了,他看着那人慢慢变老,清秀俊朗的脸上慢慢有了皱纹,眼眶渐渐深陷,连两鬓也逐年斑白,那人来得频率越发低了,好像总要他等很久才会来一次,看看他,陪他说说话。
    秦文玉在山洞里的那段日子并不能说话,大多时候他都在听那个人说,听他说他们分开了六年,实际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眼里。
    那人说到鬼牙的时候总免不了咬牙切齿,秦文玉能感受到那种彻骨的恨意,就像他在棺材里感受到的那种。
    时光慢走,落到最后,那人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到了洞口,那人声音沙哑,眼神也有些浑浊,看样子还有些受伤。那人靠着山洞背对着他,陪他看了一场落日,他听见那人苍老的声音带着无限悲凉:我要走了,可你还没有想起我。
    他很迷茫,心里竟慌张起来,可他说不出话,那人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的那种温柔就跟很多年前一模一样,那双浑浊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时光仿佛回溯到那人二十多岁,秦文玉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但是被符咒做出的结界挡住了。
    那人说道:我以后恐怕不会来了。
    他看着那人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怀表,拿出一张纸和一只钢笔写了些字塞进了怀表里面,然后把怀表放进来。
    那人走了,就像一抹余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从那以后,那人再没来过。
    秦文玉看着陶慕嘉站在钢笔面前,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难过也好,开心也罢,都不过是相逢恨晚,离别难见。
    不过,陶慕嘉每次反应特别大,好像都是见到他们离别相关的时候,秦文玉心里有了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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