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苗晓。
苗晓嘴里不知道在低声喃喃着什么,连男人把门推开也没发觉。
黄修远走到他身后,才听清他正在数数。
三十三,三十四
少年数得很有节奏,不快也不慢,数到五十九的时候,没有接着说六十,而是变成了十二分钟,紧接着又从一开始数起来。
这是在计算时间
男人眯了眯眼睛,看看苗晓茫然无神的双眸,又看看锅里冒出的热气,不由渐渐升起怒气。
谁许他进厨房的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苗晓猛地一转头,张口问:谁在那
目光明明落到黄修远身上,却又透过他,压根没有焦距。
谁都看得出这人眼睛有问题。
谁在那苗晓没听到回答,脸上有点儿慌乱。
是我。黄修远说。
苗晓松口气,抿了抿唇:原来是大少。
本来他叫修远先生的,不过来到黄宅后,发现其他人称黄修远为大少,他也就跟着改了称呼。
你在做什么黄修远问。
我学着做点儿简单的东西。苗晓说,生怕对方生气,解释了一句,我问过厨房里的人,经得了他们同意,没有乱动。
男人鼻翼微微动几下,感觉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酸甜味道。
挺好闻的。
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他问。
大少喝了酒,我闻到了酒味。苗晓老老实实地说。
黄修远随便找张椅子坐了下去。
他不但喝了酒,还喝了不少,头都有点儿昏沉。进到厨房里,不知道是不是被酸甜味道冲了一下,头晕的感觉更浓了。
你眼睛看不见,那些人也敢让你进来
都是简单材料,苗晓回答,桔子我自己剥的,莲子是王婶找的去芯莲子,事先煮软了。还有青梅,山楂糕,白糖,醋,桂花
他一样样数着。
没动刀子,不危险。最后总结似的加了一句。
用电还不危险
苗晓笑了笑:没事,我天天晚上过来,什么位置有什么,记得很清楚。说着,他指指脑袋。
黄修远怔一下。
当初把苗晓带到黄宅,无非是觉得这个大男孩挺有意思,却没想好带过来后怎么安置他。
估计他是呆得无聊了。
哎呀,光顾着和大少说话,忘记计算时间了。苗晓说着,想了想,应该差不多了。
他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下,很快把插头拔了下来。
动作很熟练,就像他刚刚说的,应该不是第一次干了。
打开盖子,苗晓摸索着端起一个小碗,一边盛一边说:大少,您喝了不少酒吧这里有刚熬好的醒酒汤,您喝一碗。
说着,他把碗端过来,黄修远静静看着他试探着一步步走路的样子,问:你这么晚在这里,就是想给我做醒酒汤
苗晓笑笑:大少对我很好,我总要做点儿什么。可您什么都有,我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做做这个您别嫌弃。
说到最后,声音低下去,似乎生怕对方看不上。
男人把碗接过来。
碗里的汤汁很少,大概是怕洒,连半碗都没有。
他尝了尝,就像闻到的那样,酸甜可口。
黄修远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天一天地,他已经习惯了回来时面对着房子里的黑暗,连他父亲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什么都看不着的人,心心念念地在夜里帮他端上一碗醒酒汤。
厨房的灯光并不亮,从苗晓的背后照过来,给这个大男孩添上一层淡淡的光影。
黄修远喝了醒酒汤,没觉得清醒,晕沉沉的感觉反而更重了。
他伸手把苗晓扯过来抱在怀里。
苗晓一愣,手伸得直直地抵着,让他没法搂得更紧一些。
怎么,你不愿意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光晦暗难明。
他并不是那种随便跟人上床的人,黄家虽然看着人口单薄,内里却很复杂。很多事他一直压在心里,没跟任何人说。
直到现在,一个看不见的大男孩,半碗酸甜的醒酒汤,突然让他的心热起来。
五楼的那一跃所显现的刚烈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然他也不会把苗晓带回来。
早晚都要娶人,男女无所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找个有感觉的呢
大少,你喝了酒,身上好臭啊!怀里的人一边说,一边耸着鼻子,脸微微偏着,一副特别难以忍受的样子,打个商量,以后别喝那么多行吗好难闻!
黄修远搂着他的手臂微微放松。
怀里的人明显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点儿没觉得害羞,还有时间跟他叨叨叨。
他微弯下腰,猛地把苗晓打横抱了起来。
苗晓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脸色更白了:大少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我送你回房间。
不用!你喝那么多酒,等下把我摔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