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她停住脚步,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回头放缓了面色,对他道,等我下来。
语气和方才相比,是难以想象的温和。
说完,便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快步离开。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给顾离亭说的,倒不如说是给那几个手下的。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他们对顾离亭的态度软和了不少,随时准备着出鞘的剑也放回了腰际,只是看他的眼神更为警惕了。
拜安深蓝所赐,在顾离亭印象里,魔教的人都是三观正道德感强的好人,除她之外。而他们的行为也证明了这一点。
即使是在她开口前,他们也只是围着他不动,随时做好被他偷袭的准备,而不是主动出手。
但在顾离亭并不打算去偷袭他们的情况下,就显得他们太过草木皆兵了。
我脸上有什么吗
那人看见他开口,立刻退后几步,握紧剑瞪大了眼,警惕地看着他,听完他的话干巴巴地开口,没,什么都没有。
回忆起刚才自己的反应,那人又道:只是,和教主关系很好的人,一般都你们又不是挟持关系,我下意识地便退后了。
顾离亭闭了闭眼,心情有些微妙。
那人见他没有生气,和他说话的自己也没有受伤中毒的迹象,便稍稍放心,对旁边的人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顾离亭无意掺和进去,但他很轻易就能听到对方说的是:赶紧右护法来处理
不一会他口中的那位右护法过来,穿的依旧是顾离亭师门的衣服,一袭青衣潇洒自如的模样。
右护法望了眼人声嘈杂的大堂,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低声对那几个人说了什么,而后走到顾离亭面前,问:顾公子,这里人多口杂,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顾离亭睁开眼,看了对方一眼。这是他今天第三遍听到人多口杂这四个字了,也是第三次被转手了。
进了隔间,右护法道,这身衣服是我为了准备的,想着这样行走时会安全些,并非是有意蔑视顾公子的师门。
顾离亭扯了扯嘴角,冷硬道,我早已不是夏家人,这身衣服如何,我也没有资格去置否。
右护法就笑,眉眼温和,任谁看着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和手上鲜血无数的魔教教众扯不上丁点联系。
顾离亭问,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刚说完,他就发觉自己问了个蠢话说书人的声音还在回响着,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顺着风一路飘到隔间来,听得甚是清楚。
右护法:你们的故事一下子就充满是叶尤城,我们本来有所怀疑,怕这故事是为了引我们出洞而捏造的,只是,后来听到的那个版本
他停顿一下,我们教徒都想着,这么厚颜无耻的也只有我们教主可以编造得出了。
顾离亭:
是以顺着这条线摸索,便找到了这家客栈,再略问下店家
右护法再度笑一下,不说这个了,我之所以想和顾公子单独谈谈,是希望顾公子能够劝劝教主。
她的想法,并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顾离亭本来是想要这样回答的。
只是还没待他开口,就见对方一脸的了然,而后笃定的开口,若是顾公子的话,教主定是会听上四五分的。
他摇了摇手上的折扇:这尚是我保守估计不敢言多的结果。
顾离亭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问出了声,为何
右护法不急着答话,只仔细听了说书人的内容,而后缓缓笑道,这便是证据了。若是以前,这种东西出自她之口,打死我也是不敢相信的,她一向厌恶这种东西,更别提是自己主动宣扬了。
顾公子自然可以说,这说明不了什么是她为了让我们找到她而做的无奈之举,只是,你可见她听时有半分不悦
安某来得晚,没能见到教主,只是据安某的手下所言,他们到时,教主笑得可是甚是愉悦。
如此,难道也说明不了什么
右护法将折扇合在手上,笑着望着他,眼里的意味一目了然。
她笑得愉悦,只是因为他恍惚中跳进了她挖的那个浅坑,和他们倒是有些联系,和说书实在没有关系。
何况,在听了他们几句话之后,不也变得阴云密布起来。
顾离亭别来眼,你弄错了。我问的是我为何要劝她。
而不是为什么要让他来劝她。
不不不,并未是弄错了。右护法笑了,我想着,或许顾公子听了这番话心情不错,说不定就能在教主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了。
顾离亭突然有一种微妙的、这是奸臣在向受宠的妃子行贿、要她向昏君吹枕头风进言的错觉。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确有种心情不错的感觉。
美言就不必了,我会在你坟上多插几朵花,让你好好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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