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臂扯下头纱,双手提着曳地的裙摆, 转身追了上去。
何斐然凝望着那道婀娜背影消失,目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
他扯着唇,自嘲地笑了笑, 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萧姝一直守在急救室外。
傅成瑀脾脏破裂,性命危在旦夕,急救手术施完时,已是凌晨两点。
这次手术很成功,但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医生叹了下气, 口吻里透着深深的顾虑。
傅成瑀醒来时, 就见萧姝蜷缩在床边, 一只手臂挂于椅背, 半边脸软软地搭在腕上,乌黑的卷发披散在肩头,纤长睫毛垂覆着,紧紧闭着眼, 眼下生出了两片乌青。
一动不动,模样看起来倦极累极了。
她还穿着婚礼上的那套雪白婚纱, 裙角处有一片发黑的血渍。
麻醉的药效还没彻底散, 傅成瑀此刻的知觉有些迟钝, 可撞见这一幕, 他的眼角却不由湿润了。
窸窸窣窣地探出手, 捉住了她垂下的一截腕子。
触手的骨节细致均匀,肌肤白如羊脂玉,泛着微微的凉意。
在他握住的一刹那,萧姝忽然睁开了眼。
姝姝。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眸光里缱绻着柔情蜜意。
别动,你现在还在危险期。萧姝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腕,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那只手臂,语气淡淡的。
她的抗拒,在他看来不过是不习惯的表现。她急匆匆赶过来陪他,现在也愿意关心他,好好和他说话了,那定然是意味着她已经原谅他了!只要他继续坚持,假以时日,她和他之间,必然能像当年一样亲密无间。
如今看来,婚礼上扎的那两刀,实在太值了!
四目相对间,傅成瑀灰蓝色的眼睛里,涌出了两簇异常明亮的光,眸底倒映着她姣美面颊。
你醒了就好,那我先走了。萧姝看了他几眼,起身就要走。
傅成瑀一怔,急切地抬起头,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你可以再多陪我一会儿吗
见萧姝抿唇不语,他唇角挤出一丝温柔的笑,语气也格外温柔,姝姝,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萧姝皱了下眉,淡淡地说: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过两天你还要二次手术。
傅成瑀却不死心,吃力地撑起头,定定地望着她,喑哑的声线里,有种若有似无的诱惑。
姝姝,别再逃避了。你既然从婚礼上追了过来,又一直守在我病床边,说明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的。人生短短几十年,既然彼此相爱,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以后好好在一块儿,算我求你了,好吗
萧姝觉得好气又好笑,目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情绪,她按捺住那股促狭,顿了下,缓缓说道:傅总,我想你误会了。我此刻在这儿,原因无他,不过是有个无辜的人替我挨了一刀,我心中过意不去。以后,请别再做自残那么幼稚的事了。
傅成瑀脸上那抹温柔凝滞在嘴角,他双目失神,喃喃地问她:你就这么厌恶我半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听起来竟是如灰烬燃透一般的绝望。
萧姝不为所动,睨了他一眼,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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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萧姝带着小宝搬离了何家,临走时于梦胧冷着脸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婚礼上那场闹剧,惹得满城风雨,表兄弟争同一个女人,听起来是桩香.艳轶事,背地里却被人耻笑了不知多少回,傅家和何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虽然知道并非萧姝的过错,可于梦胧却压抑不住迁怒的情绪,老头子更是放下了狠话,以死要挟何斐然,要他和萧姝彻底断了来往。
婚礼之后,何斐然始终没现身。
到傅成瑀二次手术那天,萧姝接到了他秘书的紧急电话。
傅成瑀要求在手术前,再见上她一面,她若是不去,他就拒绝做二次手术。
他的原话时:她既然这么恨他,那他便把自己那条命还给他!
萧姝简直要被这男人气笑了。
死缠烂打她见多了,疯成他这样的,她倒是头一回见。
等她赶到医院时,发现傅成瑀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这样的情况下,医生再三催促手术,可在傅成瑀的铁令下,没有人敢在保证书上签字。
病房里很静,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萧姝俯身,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黯淡的眼瞳里密布着血丝,血色尽失的唇也皲裂了。
模样苍白脆弱,他睁大干涩的双眼,无助地望着她。
你来了。他勉强笑了笑,你果然舍不得我去死的,对不对
萧姝默了默,尽量保持着平和语气,我已经来了,一会儿你好好做手术。
我没办法了,姝姝,我拿你没办法!你如果不在我身边,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把这条命还给你罢!
你不会死的。萧姝攥紧手指,忍住心头那股不耐,温和地对他说。
姝姝你看,你是不忍心看我去死的,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傅成瑀戚戚笑着,眼中湿漉漉的,蓄满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没入了锁骨。
只要你答应再给我个机会,我立刻就同意做手术。他悲伤的目光里,盈满了异样的期待。
萧姝低下头,静默了三秒后,扬起下巴,吐出一字:好。
短促的回答,却如救命的良药,病床上原本半死不活的人立刻有了精神,萦绕着他的颓败气息也立刻消弭。
你答应我了,你真的答应了!傅成瑀激动地捏住她的手,凑到冒出青色胡茬的唇边,胡乱地亲吻着。
萧姝面无波澜,静静地看着他。
等我出院,咱们就举办婚礼,要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傅成瑀语气十分兴奋,一想到自己才刚破坏了她的婚礼,才稍微收敛了情绪,继续说:我们去温哥华举办婚礼怎么样
他记得她以前说过,最喜欢的城市就是温哥华。
萧姝笑了笑,语气很平静,好。
婚纱我想和你亲自设计,婚礼时就让小宝做花童...傅成瑀瘦削得双颊深陷下去,精神头却极好,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时不时夹杂爽朗的笑声。
都随你的意思。萧姝轻描淡写地说。
傅成瑀说得嗓子都干了,才亲了亲她的指尖,笑着叹道: 真像做梦一样。
萧姝目光微微闪烁,可不就是做梦
她温声细语地安慰了他一会儿,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才敛了面上那抹笑意,转身离开。
才下停车场,对面的车滴了一声,她循声望去,撞进了何斐然的目光。
两人走到一处空旷平台,何斐然点了支烟,斜倚着栏杆,慢慢吐出了一圈烟雾。
他的面容,笼罩在淡淡的青雾中,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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