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一早接见了一位年过五十的妇人,名唤徐娘,一见面她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先是告诉林熹她的丈夫儿子已经失踪多年,她想求新来的官老爷大人做主,帮她找回丈夫儿子。
她表情又恨又哀伤的道:“定是那死鬼带着我儿子和妓院里的小桃红一起跑了,他们这对狗男女跑了便跑了,可风儿是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他凭什么带走…”
林熹把她扶起来:“这事夫人报官了吗?”
“报了,胡大老爷的门前我也跪过了,他们总说在找,在找…这般找下去,他和小桃红的孩子怕是都会跑了…夫人…求求您了,我虽不识字,可也听过新官上任叁把火,其中一把火能不能烧着我家那个死鬼?求求夫人,帮帮我吧,我把我的压箱嫁妆给夫人您带来了…”
她又叨叨絮絮的说起丈夫和儿子的长相和身体上有什么印记,儿子脸上一共有六颗痣,今年二十五…
林熹颇为吃力的将她安抚住,忽然一怔,今年二十五,那么失踪时也就二十岁左右,已经是大人了,孝字当头,又是含辛茹苦养大他的亲娘,绝不是亲爹想带走就带走的…
林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矿山,不会是被抓去挖矿了吧?
最后林熹答应一定会为她安排,亲自面见赵蕴,她才肯走。
顾嬷嬷心疼的道:“夫人,这等乡野村妇,下次就由老奴去见吧?”
“不行!”林熹跟她说不明白:“别的你不用管,但凡门房有人透露说想见我,都请进来!”
接下来林熹见的这位夫人,夫家姓冯,书香门第,庆州的大户,亦是胡二度的狗腿子,给胡二度送了不少银钱,两家的婚事属门当户对,只见她肤白貌美,穿的衣裳,从披风到领口稍微露出来的一丝内衬边都是正红色的。
她带来了一盒茶叶,说是自己相公六年前上京赶考时,从京城带回来的。
林熹微笑着收下了,当然不是白收的,这位夫人离开,她也会回礼。
她将茶叶递给顾嬷嬷:“就用这个茶叶,泡两盏茶水过来。”
冯夫人比较安静沉默,林熹亦有耐心,两人沉默的坐着等茶水。
直到顾嬷嬷将两盏茶水端进来,冯夫人以唇碰了一下杯缘之际,竟掉落了两颗晶莹的泪珠,滴在茶水里。
林熹连忙搁下茶盏:“冯夫人?”
冯夫人露出一抹苦笑:“不瞒赵夫人,我已经…足有五年不曾见过我家相公了。”
林熹垂眸看向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既是进京赶考,莫不是得了功名?留在京城做了官?”
冯夫人缓缓摇头:“相公虽才华横溢,性情却是不羁,就是被钦点了状元,也拒了官。”
冯知晓考状元,完全是为了向父亲交差,他一直有游山玩水,远走天涯的梦,岂知一回庆州就被人强制带走了,冯老爷和冯夫人都吓傻了,追去一问,原来是胡二度早就看重了冯知晓的才学,要他入府做夫子,教胡二度的几个儿子。冯老爷和冯夫人松了口气,竟觉得这样也好,这样,冯知晓也就没法离开出走了,如此他们还能经常见着儿子。
可冯知晓确实是个不服管的性子,他连官都不做家里又不缺钱,怎么可能愿意日日枯燥的对着几个小孩子。
胡二度为了驯服冯知晓,生生打断了冯知晓的一条腿。冯家二老一夜白头,从此,冯夫人再也没见过冯知晓一次。
林熹递了块帕子给冯夫人。
冯夫人接过擦了擦面:“让赵夫人见笑了。”
林熹面有怜悯:“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冯夫人?”
冯夫人离开后,林熹见了一位吴夫人。
吴夫人打扮实在简朴,衣裳上甚至有一块补丁,只不过绣工了得,猛的一瞧像是衣裳上本来就有那朵小花纹似的。
她送了林熹叁个手工做的发饰,布的,十分精美漂亮,戴在头上绝对不输金衩。
林熹一瞧就很是喜欢:“夫人手艺着实出彩。”
吴夫人羞涩的一笑:“时间简短,若再给小妇人一些时日,小妇人定能做出更好看的发饰赠予夫人。”
林熹好奇的问:“除了发饰,夫人还会做其他的吗?比如衣裳?”
吴夫人道:“为了生计,都会一些。”
吴夫人的相公目前还属于莘莘学子中的一员,读书是最费银子的,她不得不想着法子挣家用,经常接锈活换取一些银子或者粮食。
林熹问道:“所以吴夫人今日前来,是为了寻一个活计?”
她脑海里霎那间闪过一个念头,可以开一个绣庄,让这位吴夫人做师傅收徒…
“不是的。”吴夫人说着竟跪了下来:“恳求夫人帮帮我家相公。”
家境普通,坚持读书,是为了博一个出路,改变门楣,可吴夫人的相公却因胡二度,出不了庆州城。
这其中牵扯到一段旧事,但也让林熹知道了为什么胡二度在庆州城为恶多年却无人知晓的原因,他竟是断了所有莘莘学子的出路,吴夫人的相公,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下午,沉夫人和长女沉梦灵一起过来找她说话。
同居一个屋檐下,林熹不得不见。
沉夫人带来了一件小衣,婴儿穿的。
她道:“这是我生强儿的时候,强儿穿的第一件贴身衣服,这些年我娘家姐妹总是变着法来问我要,我都没给,今日我便将它送给夫人,愿夫人早育男嗣。”
林熹面有古怪的看了眼顾嬷嬷。
顾嬷嬷却是笑着接了过来:“承夫人吉言。”
沉梦灵拿着纸笔,局促的问林熹,可不可以教她写字。
林熹望向沉夫人。
沉夫人陪笑道:“夫人说了京城的小姐们都会念诗之后,这孩子心就痒了,非闹着认字学字,我实在是目不识丁,如何教她呢?若赵夫人有空隙的话,能不能每天教她几个字?”
林熹当然不愿意!可考虑到赵蕴还需要用沉炎,她只得微笑着答应了。☓γⓤzℍαìщⓤ.Ⅵρ(xyuzhaiwu.vip)
当即就教起了沉梦灵如何握笔,又手把手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沉夫人默默的离开了。
林熹见沉夫人离开,态度也敷衍起来:“灵儿,你再自己试试。”
沉梦灵着实认真,一笔一画的反复练习。
孟绯到的时候,沉梦灵已经练了十页纸了。
“赵夫人收了学生?”
可能是羡慕的原因,孟绯竟觉得沉梦灵提着笔的模样很有书卷气息。
林熹反感的拧了一下眉,不愿意聊这个:“你为何事而来?”
孟绯从袖子里抽出喜帖。
林熹接过翻看了一眼,扔到了一旁。
孟绯面露苦笑:“若夫人有空闲,可来喝喜酒。”
林熹轻叹:“今日他可以扶别人做平妻,他日便会为了旁的女人贬你为妾,一个没有原则的男人是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你好自为之,这喜酒,我是不会去喝的。”
孟绯绞着手指,像是说服林熹,也像是说服自己:“蝉儿貌美且还识字,在如狼似虎的守备府内处境艰难,只有给予她一个尊贵的身份,才能护住她一二。”
林熹面无表情的让顾嬷嬷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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