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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秘境之中遇到了这个青年,随手一抛,跟他jiāo换那八百年份的银月幻心莲,用的就是一枚上品丹药蜃元丹。这丹药的价值绝对在那幻心莲之上,对他的要求也正好符合,只是千机楼里也没有这种丹药库存,所以他们才会找了幻心莲作为代替。
    魔尊凝神于目看向这丹药,然后将它倒了出来,放在掌心。只见周围的幻境不消,小龙盘旋在他的掌上,他看着其中变幻的万千种幻境,然后将这枚丹药送入口中,接着闭上了眼睛,沉入梦境,大梦百年。
    湖心亭上空游龙旋转,风雪不停,渐渐将这一方天地都冻成了一整个幻境。
    魔尊府邸的下人想要靠近这里,然而都无法靠近,只看着他们尊上的身影在其中变得影影绰绰,而那条龙一直盘旋在周围,像是守护着一个梦境。
    他的意识在无尽的梦境中沉浮,他看到了无数场战争,不只是他来到这里死掉之前经历的那一场战争。更多的时候,他是另一个人,虽然他们长着同样的脸,但是他很不快乐。所有人都有他们珍惜的qíng感,只有他没有,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那或许是他的前世,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前世。在那些世界里,他们力量的形态跟使用的武器,都跟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他们的世界很不安,总有各种各样的入侵者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
    成千上万的大军向着他们袭来,而他站在最前方,身披铠甲,迎向了那些怪shòu,开始了无尽的厮杀。在这样的战场之中,他从来不会感到害怕,他受伤,但是伤口会痊愈。他不会回头,因为每次回头的时候,他身后都空无一人。所有他的部下,都喜欢描述他们所牵挂的人,似乎在他们身后都这种力量作为后盾,让他们更为坚qiáng,更加勇猛。
    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他从自己部下的描述里,从他们喜欢看的那些作品里,拼凑着对这份感qíng的印象。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凭借自己想象,拼凑出一份模棱两可的、他以为就是那样的爱qíng。
    他也曾经问过自己的母亲,然而记忆里母亲的容貌也看不清,他只是记得她的声音。
    她总是在对他说,你需要去追寻一份真正的属于你的爱qíng,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在等你,你总能找到他。要找再久也好,只要去找,等你找到了对方,就会发现整个世界从这一刻开始,才变得完整。
    他孤独了那么多年,并没有觉得这样孤独下去有什么不好,直到有一天站在自己的寓所中,迎着这场降落在地表的大雨,突然对他们说的这些qíng感生出了一点向往。他迎着恒星的光芒,站在那颗衰败的星球上,然后选择了进入某个世界,在那里,就是一切梦境的正式开始。
    这萦绕在魔境的风雪chuī了九十九年,到了这一刻,终于有一瞬间的停滞。
    整座冰封的雪境之中,也传来了冰层碎裂的声音,那游龙轻吟一声,由水汽凝结成的虚影也在空气中散去。端坐在亭中的人睁开了眼睛,那些从外围chuī来飘落在他的肩头和发间的雪花都瞬间蒸发。他看着这冰封的天地,心念一动,就有无边魔气从虚空中生出,将这些冰雪都吞噬了gān净。整座魔境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从未被这绵延了近百年的冰雪肆nüè过。
    他在这亭中静静地坐了半宿,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一股苍凉的、浩渺的气息就降临在了魔镜。这气息的主人一来,似乎将整个时间都冻结了,连湖面上的涟漪都陷入了静止。这样的冻结跟之前的大雪冰封完全不一样,而是世间万物都被这规则压制,在其中能够自由动作的,就只剩下了他跟来人两个。
    他抬起眼来,看到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于是在对方的注视中缓缓地开口叫了一声:父亲。
    第114章 秀爷修真中
    自他转世成为天魔以来, 他已经有上千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身着玄色衣袍,脸上戴着面具的青年抿着唇沉默下来,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他的父亲还是老样子, 一袭白衣, 形容俊美,只是神qíng淡漠, 正是成就天尊之位, 已然跳出了万丈红尘。
    他听见自己的父亲开口道:凰羽, 你在想什么?
    薄凰羽是他前世的名字, 除了父亲, 没有人会这样叫他。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从我苏醒以来,我就一直在做梦,梦里的事我毫无印象, 梦里总是出现的那人我更是想不起。
    他的父亲似乎嗤笑了一声,轻声道:这世间的爱恨qíng仇, 对我们来说有意义吗?
    薄凰羽没有说话,他知道他这个父亲向来摒弃这些东西,在他心中只有无上大道, 想要这个世界的万千规则尽数掌握在他手中,对这样的感qíng弃如蔽履。
    只是他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经历的那一切, 感到胸膛里这颗薄凉的心脏似乎都被那样炙热的qíng感冲刷得微微发烫,他终究还是平静地道:对我而言,这很重要。
    他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现在已经是魔物,应该再无qíng感,再跟这尘世没有牵挂。
    既是如此,为何那人还会这样不停出现他的梦里?
    薄无涯看了他片刻,看穿了儿子在想什么,放缓了声音道:凰羽,我不知你离开无涯宫之后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数千年前你跟我吵了一架,就用了你母亲留下的法宝,避开了我的视线,再也不想让我找到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儿子:不管怎么样,终究是我疏忽了,才会让你遭了那样的攻击,甚至差点就不能把你救回来,最后即使凝聚回了你破损的神魂,也不过只能把你变成天魔
    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愧疚,然而薄凰羽听着面前的人说起过往的事,心中却毫无感触。
    他面无表qíng地道:无妨,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昨日种种,壁如朝露,都随着那险些让他神魂俱灭的一战而消隐无踪。
    在他的梦境里,在他的心里,剩下就只有那个人。
    那空了的白玉瓶仍然摆在他的手边,只是瓶身上结了冰,流下了冰在融化时化成的水珠。蜃元丹已经完全消耗,瓶子里也没有剩下一丝丹药之力,薄凰羽的目光停留在瓶身上,想起了那个给了他蜃元丹的人。他想着这枚蜃元丹给自己的梦境带来的清晰画面跟记忆回溯的突破,不由得伸手将那个白玉瓶握在了掌心里。
    薄无涯看着他的动作,听他问道:我在这里睡了多久?
    他于是回答道:我上一次来看你,是在八十年前。在那时候,你就已经沉睡了十九年。
    也就是说,他前后总共沉睡了将近一百年。
    薄无涯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站在原地看着他,问道:是怎么样的梦境,能够让你如此沉迷在其中,追寻着不能自拔,甚至都不愿出来?
    薄凰羽抬眼看他,那双像是蕴藏着星辰的眼眸映出父亲的身影,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梦里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父亲又问:那么你看清楚你总是梦见的那个人了吗?
    薄凰羽道:没有,我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他每一次出现都不一样。我不知道我是在哪里见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经历了这些。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忘记了。
    他握着手中的丹药瓶,陷入了沉思。或许他还可以再去找那红衣青年,他的蜃元丹很有用,虽然他表现得对自己很是厌弃,一副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的样子。
    薄凰羽抿了抿唇,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仙界的人虽然实力不比天魔,但在各种术法运用上却格外出众。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开口道:我还要再去一趟仙界。
    话音落下,人却还坐在桌后,没有立刻动身。
    薄凰羽的目光和对面的人对上,他的父亲还没有说明他这次的来意。无事不登三宝殿,薄无涯既然能够在近千年时间里都不在自己的儿子面前露面,这一次自然也不会是无的放矢。只见他站在原地,微微露出了笑容,说道:正好,我过来找你,也是想让你去一趟仙界。
    这个回答倒是让薄凰羽有些意外,他微微皱眉,问:父亲要我去仙界做什么?
    薄无涯道:我要你去仙界,去参加千机楼的万仙战。
    薄凰羽没有说话,在面具后眉心蹙得更紧了些,千机楼的万仙战他略有耳闻,以他如今的战力,在仙界已经属于顶尖的那几人,他去参加这种等级的对战,简直就是欺负人。即使是有位列升龙榜的同阶仙帝做对手,作为魔尊,他也可以一个吊打三个。
    薄无涯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说道:你要压制力量,然后再过去。把你的力量压制的玄仙的境界,再去参加这万仙战,我要你到一个人身边去,跟他一起进入千机楼这次在潜龙榜之战里放出的秘境。在那个秘境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薄凰羽眼中再次露出了些许意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父亲已经是仙界至尊,想要进入到这样一个秘境,难道不是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他进去?
    而且像这样为玄仙开放的低阶秘境里,又会有什么东西是堂堂无涯宫主想要而又得不到的?
    薄无涯道:那秘境的主人实力与我不相伯仲,而且受规则限制,只有境界在玄仙以下的人才能进去。
    他说着,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目光高深莫测:我不能进去,但你的天魔分魂可以。
    薄凰羽迎着他的注视,忽然意识到他可能策划这一步已经等了上千年,当初之所以选择将他破碎的神魂送入天魔核中,让自己的儿子作为天魔再回到这个世间,也是这个原因。薄凰羽知道这天地间的轮回已灭,但自己的父亲手中还是有着可以让他重入轮回的至宝,只是薄无涯没有用上它。
    从他出现救下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在为今天准备着。
    薄凰羽觉得自己应当感到愤怒,但天魔的体质让他全然没有这种激烈的感qíng,他只是冷静地出声道:你早就算计好了?
    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利用,包括他的母亲。
    他破碎的记忆被触动了,薄凰羽隐隐想起了当初自己为什么会从无涯宫离开,为什么又会跑到了那个战场上,就是因为他的母亲。
    但是他却想不起更具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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