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鱼吊着的心安稳地落回了肚子里,这位秦丞相不仅文采出众,更是一位杏林圣手,有他在,倒是不急着大老远地去叫什么御医了。
秦致远也看到了他们,就地停下脚步退至路边,行了王礼。
丞相,陛下正要找你呢。书鱼堆笑道。
臣也正好有事启奏陛下。秦致远笑意款款,眼神在皇帝的脸上扫过一回,极其敏锐地落到了靳雨青的脚上,不过在此之前,可否容许臣先行为陛下诊治一番?
有劳丞相
书鱼!靳雨青一瞪眼,堵住了内侍的话。
秦致远还是温和地笑了笑,臣看陛下站立不稳,半身右斜,脸色也不甚好想来许是路上走得急崴了左脚。若不及时查看一二,怕是留了什么遗症就不好了。
见靳雨青还是不肯,秦致远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便又说道,不知陛下觉得通络酒效果如何?
通络酒?
靳雨青闻言看向了书鱼。
书鱼低头,就是陛下近日爱喝的药酒,也是丞相给调配的。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陛下整日案牍劳形,筋骨难免生涩疼痛。秦致远说着从腰间小囊中取出一串手钏。靳雨青看到那小囊旁边,还挂着一块雪白的玉佩。这是臣家乡一种特殊的药石,又用药液pào制过,戴在手腕上能缓解陛下腕部的酸疼。
朕提拔你是让你做丞相不是保健医的!另,怎么我手疼的事你都知道?!靳雨青心底咆哮了一番,回头又去瞪书鱼。
书鱼默默移开了目光:不怪我呀陛下,丞相三天两头缠着我问这问那,没办法呀陛下。
要你何用!靳雨青默默嘀咕了一声。
正跑神,秦致远轻轻握住了靳雨青的手腕,略微泛凉的触感让人心里短了一拍。靳雨青刚想抽回,却见秦致远已经将那药石手钏挂在了他的腕上。
已被体温暖热的药石衬在手上,倒确实十分舒服。
他不好回应对方诚挚的目光,只是尴尬地笑了两声。
脚疼吗?秦致远往前迈了半步,伸手想去扶靳雨青,臣
丞相!靳雨青低喝一声,甩开了袖子。
秦致远一时怔住,手臂也凝滞在了半空,双眸中聚起的光华也在这声低喝中渐渐暗淡了许多。他目如画笔,将帝王眉眼描摹了一遍。
喃喃道:陛下,您真的不记得臣了吗?
第11章龙榻上的将军11
靳雨青脸上呈现出一种迷茫的神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思索间目光落在对方腰间的玉佩上,觉得那东西无比的眼熟。
他其实是在原主的记忆库里寻找关于秦致远的信息,但似乎时间过于久远,或者说这对原主来说也并不是极为重要的事qíng,以至于关于玉佩的内容都是模模糊糊的,就算深挖,也挖不出更有用的内容来。
一时想得入神了,完全忽视了身边的正主。
而在秦致远看来,皇帝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目光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神色颇为无辜乖顺。他心里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说出来,就同很多年前一样,同这人坐在水声潺潺的河边,捧着刚从炭火堆里拨出来的烤地瓜,一边热乎乎地剥开烤的金huáng的地瓜皮,一边慢悠悠地说笑到天都黑尽。
秦致远心中郁郁,往前迈了半步,手指刚触碰到晋宇青的衣领。
一抬眼,却见正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的陈乂。他沉默片刻,退开一步,缓缓放下了手。
直到陈乂风风火火地站定在自己面前,靳雨青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眼角一弯,笑道,你来啦?
陈乂左看看垂目寡言的秦致远,右看看眉目舒朗的皇帝,温声应道:嗯。然后就上下打量着靳雨青,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挂着药石手钏的手腕被长袖遮掩住了,陈乂的视线恰好落在空着的那只手腕上。
眸色明显地深了一深。
你来得正好,想必封国太子的事qíng你也知道了。靳雨青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只觉得有陈乂站在自己身边,整个人都安心了不少,连刚才与秦致远之间的那种诡异气氛都顷刻散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陈乂说,无声无息地摸了下他的手背,关怀道,冷不冷,回宫说罢。
靳雨青点点头,罢了一皱眉,书鱼意会,很快传来了龙撵。陈乂看他上撵的姿势很是奇怪,一只脚不敢用力,便一弯身,直接将他抱了上去。
陈乂先是查看了一下靳雨青受伤的脚踝,军中受伤的机会很多,他常年训练,对这种简单的外伤很有应对的心得,确定皇帝不过是扭伤而已,并无大碍。
然后小声与他说谈了两句,将撵上备着的毛绒小毯铺在他的膝头,偷偷握了握他的手,才让人起撵。
秦致远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偷qíng般jiāo错的手指。原来他并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而是根本不想让自己触碰。
不是那个人,就算医术再高超,对他来说也是空无一物。
帝王撵慢慢在视线中远去,秦致远眺望了一会,视野忽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地严严实实,楞了片刻,他才回转目光,将视线的焦点凝聚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丞相。陈乂道。
秦致远也礼数周全:陈将军。
陈乂撇了下嘴角:丞相如今已位极人臣,如今还想再图谋些什么?不如跟本将说一说,或许我们图谋一致,还能联手一二。
丞相纤长的睫毛在寒风里抖了抖,若是单单看去,这位晋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的确是长的绮丽无比,单那眉眼,就抵得过都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而且他还比那般的美人们雅致。
若说皇帝身上还有那么一层与生俱来的金土之气、奢逸之风,那这位秦丞相可当真称得上是一朵清水芙蓉,淡雅馨香。
但陈乂却就是不喜这副面貌,只有男人之间的本能争斗,才能察觉到这位文雅之极的白脸丞相其实肚子里的沟沟道道丝毫不比旁人少上几条。
秦致远抬起双眼,儒雅中透着几分金戈之气,他说道:本官所图恐怕不能与将军共谋。想必将军也不愿与我共享吧。
陈乂也讽道,既然丞相明知我不愿与人共享,又何必非要图谋?难道丞相之前劝我之言,都是虚言妄语麽?
冷凉的空气里传来一声低笑,秦致远似是嘲笑对方,也是嘲笑自己。他看了看陈乂,忽然奇怪地问道:对陈小侯爷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命,钱财,亦或者是权贵?
陈乂扬起头颅,命与权财自然非我所图。
秦致远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qíng,却又觉得本应就是如此。那位君主,何时看错过人呢。
丞相如何?陈乂反问。
静默许久,秦致远吐息如兰,但说的话却十分俗气:权贵。
陈乂微微一怔。
秦致远没有再解释,将怀中书册典籍抱紧了些,双臂拢紧,好像正在拢抱着什么人似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痴迷,却也是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浅笑。
罢了。过了会,他才叹息一声,劳烦将军转告陛下,封国一役,非战不可。
丞相迅速陷入对形势的揣摩中,凝神分析道:封国朝内不和早有传言。封国国主xingqíngbào厉,嗜血好战,而太子宇却脾xing温和,主张治国以和。他们父子二人政见之争已势同水火,如今太子宇于我大晋国内bào毙身亡,想来事qíng定不简单。
封国四皇子封诚为人yīn恻,却极懂如何讨国主欢心。太子宇的死,不仅是给封诚腾笼挪位,多半也是封诚计划中的一环。以封诚父子的心xing,此事无论我朝做出如何回应,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想必已经筹备好了攻城大军。
陈乂附道:南边传来消息,封国的确正在秘密调动军队。
来日上朝,我会当朝启奏陛下以早作打算。广云之战势不可免,还望将军也提早筹划。他看向陈乂,定道,宣武军沉寂太久也该到了长剑出鞘的时候了。
陈乂捏了捏拳头,势要为大晋、为他的陛下打下一片大好江山的雄心抱负,突然被秦致远下一句给浇了个底朝天。
丞相幽怨地吐出一句话:将军尽管在前线好好打仗,你若战死沙场,下官会替将军照顾好陛下的。小侯爷,你说帝王之心能持续多久呢,是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到时候将军冢里衣冠长埋,陛下恐怕会记你一辈子吧?
陈乂:你踏马能不能别咒我死?
秦致远!
秦致远轻飘飘地转身,丝毫不理会陈小侯爷的蕴恼,抱着书册往别处去了,徒留风中一缕苦涩的药香。
陈乂嫌弃地揉了几下鼻子,回身往永安殿去。
走远了几步,秦致远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对方阔步而行,风华熠熠,不禁苦笑一声:即便是huáng泉长驻,也比他不记得我要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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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雨青被人扶到榻上,褪了鞋袜,脚踝敷上了一块浸了镇痛药液的小帕。头也没抬地就唤书鱼,叫沏壶暖茶来喝。
未多时,茶就来了,端茶的手远比书鱼的要筋骨分明,虎口处的薄茧很具有代表xing。
饮了茶,靳雨青挑起眼睛,朝他身后寻了一番,并没见什么其他的人跟来。
他没来。陈乂道,陛下想他?
靳雨青:你跟丞相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谈了谈男人之间的话题。
陈乂接过空掉的茶杯,随手放在旁边的案几上,长臂一伸将帝王从榻上揽进了怀里。靳雨青一惊,下意识挣动了一下,随后被用力按住扣在对方的肩窝里,也便动弹不得了。
你们肯定说什么了。靳雨青闷声断定道。
陈乂动了动,忽然眉头一抿,又将他提出来推倒在榻上,欺身而来,伏在他身上上下一番乱寻。男人的大腿压着他的下半身,窸窣动作间不断摩擦着脐下小腹。
靳雨青慌张地盯着某人的一张俊脸,不禁吞咽了几声唾沫。帏帘昏沉,珠纱撩动,屋中炭火烧的又极旺,他只觉得被摸地浑身发热,尤其小腹,更是有了异样的感觉,挺身不自觉地去蹭了蹭陈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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