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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靳雨青和萧奕已靠双修恢复元气,先后走出药阁,因有之前集市的见闻,幻境中的人未必能够看见他们俩,故而两人大摇大摆地穿行其中,一队队的门生从他们身边走过,灰色的宗门服饰上尽是浓重的丹药味道。
拐到一处偏僻假山,靳雨青忽然从石fèng里瞧见一抹极其眼熟的红色衣角,立马拉过萧奕藏了起来。
只听石后有人叫了一声小少主。
嗯,我想去山上采一味药,你能陪我去吗?轻轻一声回答,还带着稚嫩的童音,语气轻微上扬充满了期待。
这对方犹豫了一下,却不知这位小少主又做了什么动作,靳雨青只听到窸窣衣袖摩擦的声音,好像在掏什么东西,那人见到就立时兴奋地应承下来,满口答应。
两人从假山后出来,看着是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人从后门走了出去,便紧紧跟上。
靳雨青见那穿红衣的不过是半大孩子,心里松懈下来,加快几步绕到前面去看小少主的脸。萧奕无奈地跟在后面,就见那玩心大起的蛇妖在小红衣面前晃来晃去,还扬手招呼他道:快来看呀沅清君,小小无常君!原来小时候就喜欢穿红了,哎别说,还挺萌的,谁知道长大了竟然是个杀胚。
萧奕将他拖回身边,照大腿捏了一下才老实。
前面那高个子修士示好地问道:小少主,您说的这仙糙在哪儿呢?
小白斐然带着他走到人迹罕至的山腰,指着远处一块巨石说:就在那块石头顶上的fèng隙里,你去帮我摘下来吧!然后从袖中掏出一白色瓷瓶,这个先给你。
修士不疑有他,登时拔去瓶塞,倒出一颗金色灵丹吞入腹中,然后心满意足地甩着胳膊要去爬石采药。
靳雨青沉思道:天极奇丹。
沅清君也点了点头。
谁知他俩jiāo谈话音刚落,小白斐然就如一道红光飞冲出去,袖中突现一把长剑,凌厉yīn风霎时回dàng在整片山林中。前方修士自然察觉这杀气,待想祭出灵器加以抵御,却刹那间面色发白,他将手中灵器反复摆弄,却是无论如何都催动不了,自己的灵力不知为什么分毫使不出来!
诧异之时,一柄红剑已然吭哧一声没入丹田,又从后背穿透出来,剑尖滴滴答答得落着血。
修士两眼睁得极大,几乎要把整个眼白都瞪出眼眶,死死盯着这个杀了自己的孩子。
靳雨青生生看见一场凶杀案发生眼前,但也没办法改变。只听小白斐然口中念诵两句咒词,长剑红光一闪,对面修士眼睛翻白,大吐几口黑血就倒了下去。
小白斐然拔出血光剑,蹲在修士身边,徒手伸进他腹上的剑伤创口里,半晌皱眉恨道,又碎了!说罢也不再管地上尸首,擦净长剑收回储物袖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下了山。
萧奕走过去查看一番,片刻起身道:下品金丹,已经被一击打碎。
靳雨青立刻叫道:他这么小就学会杀人了!到底跟自家人有什么仇什么怨?
刚说完,周围景象一转,两人闪瞬又回到了白家的庭院,脚边漫过一片稀薄血水,将石子儿路沿的青糙都染成了黑色。四周拥挤着许多人站着的、或者躺着的;持剑的、或者紧握其他武器的,这些当中有白氏本家弟子,更有大量临城赶来救援的剑修。
所有人唯一共同点,是脸上都一副惊怒jiāo加、不可思议的表qíng。
阳光璀璨烈烈,靳雨青望向对面,果然看到了手持血光凄然大笑的白斐然,依旧一身红衣,只是早已被血染透。他的剑下静静躺着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白氏家主的大儿子。
就算白斐然是根骨绝佳的天纵奇才,也无法抵挡一群金丹修士一拥而上的围攻,身上很快被戳出了好几个血dòng。
而萧奕手中握着靳雨青的腕,默默得冷眼旁观这一切。
靳雨青道,我记得,我是在屠仙峰下的河滩上将他捡回来的,那时他被剑划伤得不成样子,差点一命呜呼,养了好几年才能下地行走。
萧奕闻言看向青年,听他继续叹息说: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他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是lsquo;我不能死rsquo;。若不是当时他求生yù望那么qiáng烈,硬是撑着那么一口真气,不然搁谁身上被灵剑捅出七八个窟窿也是活不下来了。
说话间,幻境中的白斐然不敌众手,跳墙而逃。
倏忽画面又一转,是一座陡峭的山崖。
山崖石壁上攀爬着一个锦衣少年,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筐,目标明确,想要将长在悬崖峭壁裂隙中的灵糙摘到手。他已是近乎成功,就差再攀一块石头。但就是这块不起眼的石头,要了他的命。
少年一脚踩空,径直坠下!
靳雨青发现他时,已经来不及赶去施救了,少年身躯砸在地面,瞬间就没了气息。
靳雨青回头望向沅清君,可惜道,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
萧奕念罢安魂咒,才安抚他道,你即便是早来了,也救不下幻境中的任何人。这些都是过去的事qíng,不过是又在我们面前重演了一遍。
靳雨青退开两步,纳闷起来,可采药失足跌落山崖的少年,和白斐然有什么关系?他托着下巴思考良久,盖因这少年摔下来时脸面着地,已经是看不清什么模样了,更认不出是哪家的子弟。
萧奕顿了顿,道:白斐然十岁上下,也曾跌下山崖,不过侥幸没受太大伤。
沅清君!靳雨青再一次对他的记忆表示吃惊,你连这种人家的家事都知道,太神了吧!
萧奕谦虚道:我师父与白氏家主有所来往,曾在我面前提过一次,我便记得了。
靳雨青不得不竖起了大拇指,可心中疑虑更多:就算白斐然也掉下去过,哪又如何?天底下曾经摔落山崖的少年也为数不少,总不能让我们都看过一遍吧?
不知。萧奕淡道。
两人又寻摸了一会线索,忽然,一只巴掌大小的红丝雀从远处树梢飞来,在少年尸首上盘旋数周,仿佛在确认他的确是死了,然后才扑闪着翅膀飞到一旁,落地化成了人形。
靳雨青看见对方面容,诧异:白斐然!
萧奕眯起眼睛,打量片刻,将事件前后串联,突然摇头否认道:他不是白斐然,他变的是这个少年地上这个,应该才是白氏家主失足落崖的小儿子。
靳雨青仔细一想,汗毛倒立,问道:那现在那个小无常君
沅清君道,是那只红雀。
第47章被雷劈傻的仙君17
靳雨青有些发愣,他并不是对萧奕的判断有什么异议,而是心中暗暗感叹,自己与白斐然相jiāo百年,无话不说,自认为已是至jiāo好友。竟不知白斐然打一开始就是在蓄意隐瞒,连身份都是假的。
沅清君看出他眉宇间微微的烦恼,道:藏匿自身的妖族气息并非难事,若是他刻意隐瞒,别说只是一百年jiāoqíng,哪怕是一千年,你也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你说得对,区区一百年不论是对妖族还是对你我,都太短了。靳雨青摇摇头,看着已经化形成白斐然的红丝雀施法将尸体摧毁,用地上泥土把自己的脸面糊脏,捡起几株药糙和破框,一瘸一拐地向家走去。
他转身跟上雀妖,萧奕看了他一会,才默默加快两步,目视前方,轻咳了两声严肃道:跟对了人,选对了路,做对了事就不短。
靳雨青斜乜了他一眼,轻尔慡朗笑道:沅清君,你又要弘扬你们赤阳剑宗的那套仙门道法理论了吗?好好好,正道大法好,可惜我是个魔修,只想赶紧解决了这桩事,图个问心无愧、痛快自在!
我不是
哎不说了!你看前面!
沅清君都到嘴边的解释话就这么被他给硬塞回了肚子里,向来高冷清淡的眼神里难得有了弱势下来的抱怨委屈,心道,这样平时聪明伶俐的大蛇妖,怎么这时候就愚钝得似块石头。
瞪完这一眼,他转头去看靳雨青所指的方向。
白家庭院的后门处停着几辆罩着黑布的笼车,应当是采购搜集回来炼丹的中下品灵糙。上品灵糙和材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而这些下品灵糙相比之下就易得多了,但也是生来娇贵,离了生长的土壤就要枯死,受不了长途跋涉的迁移。
白氏开创了一套以灵补灵的方法,才叫这些娇糙们能新鲜完好的送来。
但是一般来说,材料补给都是外堂的事qíng,而今天这回,竟是白家主亲自出来统筹清点,走的还是自家后门。
但靳雨青没能纳闷太久,他尾随白家主和这些黑布箱笼走到炼丹阁内,白家主带着几名得意弟子避开众人,进到闲杂人等不许入内的后间,敲开一块地砖。
砖下露出黑黢黢的楼梯通道,两人紧随其后钻进地道,摸索着往前行进。地下凉风打上面庞的时候,靳雨青浑身一番骤冷,脚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堵上了萧奕结实的胸膛。
萧奕抱扶住他:怎么?
靳雨青平定心神,步子缓缓向前迈,但潜意识里却一直排斥这个不知尽头的地方。鼻息之间嗅到一股诡异的药糙味道,令他蛇鳞都快要片片立起,走着走着那股子横劲儿就怂了下去,钻到了沅清君的身后,推着他往前。
到底是怎了?萧奕道。
靳雨青警惕地说:我不知道,我总预感前面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我不敢你先走,你在前面。
萧奕被推得无奈,好吧,我抱你走。说着一胳膊肘夹起蛇妖,阔步追赶前面已经没入yīn影中的白氏等人,拐了几个地下石廊,渐渐耳边响起了人声,和此起彼伏的凄厉尖叫。
靳雨青一听这尖叫就头皮发麻,心惊ròu跳,闭上眼就任着沅清君夹小jī似的拎着他走。
没多久萧奕就停了下来,四下一扫,心中大骇!他回过神来便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靳雨青会有那样的表现,把他放在地上后,别无二话就把他脑袋摁进了怀里,呼吸因愤怒而渐渐加重。
尖叫、大哭、哀嚎,仿若地狱。
靳雨青道:萧大仙,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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