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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碗被接了过去,绯鲤才似烫了手一般缩回来,两只黑碌碌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饭碗,神色呆滞茫然。
    怎么会呢,公子小时听说一直生活在宫中,连市集都没有去过,后来又是他形影不离地侍奉在左右,也没见什么时候遇到过一个美人,为什么公子就那么喜欢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人,而且喜欢到愿意为他守身十年呢?
    不,也不算守身吧最起码还幻象着他做、做那种事呢
    绯鲤心里念念叨叨,半天一粒米也没送进嘴里去。
    绯鲤?绯鲤!临风敲了敲他的脑门,微微气道,绯鲤,公子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啊?!少年猛地抬头,放下筷子两手慌乱一摆,没听到!我中午什么都没听到!
    临风:
    燕文祎心道:中午那个,果然是他啊。
    临风说:什么中午,公子是问你,这里离海那么近,气候也正合适,这附近海域没有太凶猛的鲛鲨,你要不要回你的家乡看一看?也许能够找到你的亲人。
    绯鲤楞了一会,忽然哭起来,我不去公子你别赶我走
    临风啧啧感叹两声,弯腰从脚边捡起几粒形状奇怪的半透明小珠,擦了擦揣进兜里,边吃饭边道,继续哭,使劲哭,虽然你这泪珠品相差了那么一点,不过好歹也算是鲛人泪,拿集市上也能哄骗不少土财主哎,哭呀,别停!
    绯鲤:
    燕文祎敲敲碗筷,示意临风不要胡闹了,然后垂首继续夹菜吃饭。
    只是至始至终都没看过绯鲤一眼罢了。
    -
    而在另一幢深宅中。
    飞檐红瓦琉璃盏,明显规格和气派都要比燕文祎的无名宅子华丽许多,整个府邸里都轮番巡视着侍卫和枪兵,侍女匆匆得在府宅中穿行,各个闷头不言,怕是坏了一丝一毫的规矩。
    又几名侍女听从吩咐,端着几桶新鲜鱼ròu送往府中的一处秘密院落。
    院中有什么没人敢打听,只听人说,前几天送进去了一个大箱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活物。要知道私底下查探这些达官贵人的事qíng那可都是拿命在开玩笑,是要掉脑袋的。他们只看见这些院中的人各个都是软丝甲、铁护腕,刀枪剑弩一应俱全,像是在关押什么手段恶疾的要犯。
    鱼ròu送到院前,由专门的人接手,再送进房间里面。
    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一道门后,看起来宽阔畅快的殿房里,其实空空如也,只有正中央一个挖造得极深的大池,池中灌满了海水,而池底铸着许多铁头,用来栓粗大狰狞的铁链。
    太子。一个灰衣老仆将装有鱼ròu的食桶放在池边男子的脚下,此人正是那日船上的玄衣黑袍。
    还没找到那个人?男子厉声质问。
    老仆立时扑地:正在搜寻,三个月前有人看到他出现在陵横县,我们前几天派人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现在还没有更多的消息。
    秦逸怒而一脚踢翻了脚边的木桶,桶里的银色条鱼蹦跶着涌了出去。
    继续找,我们跟这鲛人没办法沟通,只能找到他。秦逸背过手,沉了沉气,加大赏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是。老仆拱了拱手。
    靳雨青将自己埋在池底,窥伺着水面之上的动静。他们的声音投进水里都扭曲变音了,更何况他也听不懂,但他隐约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新鲜的、活蹦乱跳的鱼!
    没人愿意跟自己的胃过不去,而且鲛人的食量本就比人族要大得多。
    他潜在水下,慢慢地游了过去,判断里鱼儿们已经不远了,突然直起身子跳冲出水面。
    众人只见一尾蓝光从池中跃起,尾巴腾起的水痕如新芽半月,被尾鳞映衬着也发着粼粼蓝光。鲛人的腰上锁着一个沉重的铁索,使它无法跳到原有的高度,宽硕的尾鳍扫向池边,将一桶鲜鱼全部捞进水里后,又一头扎进了池底,只在水面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和在人们眼中回dàng不去的苍蓝。
    整个过程都没有打起太大的水花,动作快速而优美,似一场绚丽的表演。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抽出利剑,环饲四方,提防它又突然跳出来,伤害到池边尊贵的太子。
    靳雨青才不会自讨苦吃跟那些jīng神过敏的守卫硬刚。
    他倚在一边池壁上,在深海之下的生活早就让他具备了生吃活鱼的能力,随手抓起一条鱼,撕咬它脊背和肚皮上的鲜ròu,不得不说,这些人给他吃的东西倒还不错,没送他些死鱼烂虾不过也许是怕那些腐坏之物吃坏了他的肚子,而陆上又没有专门的shòu医治疗一只鲛人吧!
    靳雨青吃完几条鱼,吐出完整的鱼骨,听到岸上的那些人还没走,不知道讨论些什么玩意。他又浮上去,这回没来三百六十度大环跳吓人,而是慢慢地露出水面,用一双无害的眼睛盯着他们的方向。
    秦逸看到露出水面的美丽头颅,不禁被那双翡色眼睛吸引着靠近了两步,勾起笑来问道:你是想我了么,鲛妖?
    他一开口,靳雨青就准确确定了他的方位,水下的蹼爪紧紧一抓,突然抬手,把爪里的一堆鱼骨鱼头往他身上一丢!然后迅速又潜进了水里。
    有几只鱼头啪在太子的脸上,鱼刺掉进了他的衣领。
    秦逸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散开,脑门就被气得直冒烟,起身握紧了拳头,揪住一旁战战兢兢还有些憋笑的老仆道:加快速度给我找!五天之内再找不到他,你们就通通跳下去喂鱼!
    众人喏喏:是、是是是
    第72章沧月海月明珠有泪6
    第四天傍晚,天光渐渐熄灭在海平线上,退cháo的làng卷走了陆上一天的热气,将整座城池chuī扯地渐渐yīn凉。海边的气候诚然如此,一天就像四季一般,天色黑尽时,须得多加一件挡风的外衫。
    秦逸的别院里仍然灯火通明,几人急的焦头烂额,只因太子所定下的五日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很快就要成为一条倒霉的鱼食,被丢下去喂那只牙尖齿利的鲛妖。
    咚、咚。
    昏沉夜幕里,一对衣衫朴素的主仆敲响了府邸的门环。
    -
    这两年,民间一直游走着一对号称可通鲛人言的主仆,神秘非常,飘忽不定。据人描述,也正符合眼前这两人的特征,或许这主仆二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秦逸坐在堂前,神色质疑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人,颔首低眉的主,和唯唯诺诺的仆。那年轻主子瞧着身子薄弱,白如霜米分的脸皮上一点血色都看不见,神气低迷的眼眶底下一整圈的乌青,活像一只行走人间的鬼魂,好似稍微大一点的人声都能将他吓倒,直接厥进地府去。而这两人衣袍袖角上都绣着同色的jīng致衣纹,看起来不至于是穷昏了头,来欺诈他们那些赏金。
    自称可通鲛语的就是你吗?秦逸开口,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他那侍从拱了手,答话道:我家公子姓谢,单名一个珩。
    谢珩?秦逸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心想,倒是以前从未听过有这号人。看这谢珩一脸气定神闲,连嘴皮都没动一动,便又问,谢公子不言不语,是觉我府上开出的赏金不满意?
    临风道:我主子不会说话。
    秦逸还未开口,旁的老仆就咋呼起来:是个哑巴?!你们耍着我们好玩是吗!说着唤了两名长枪侍卫进来,要将他们赶出去。
    临风抽出佩剑,庇住燕文祎,讽道:哑巴怎了,你们有嘴有嗓,怎么不见听得懂鲛人说话?
    你
    哎,住手。秦逸拦住恼火的老仆,挥挥手遣开刀锋相对的侍卫,起身走下堂去,近距离地去看燕文祎的样貌,感到有几分疑惑之处,正待仔细看清,燕文祎忽然躬身弯腰,猛烈的咳嗽起来。
    听那动静,简直是把肺管子都要咳出来,悚得秦逸向后一躲。
    哎哟公子,今儿个海风chuī得紧,叫您多穿一件您不听,这下好了,回去又得卧半个多月!临风悲痛地拍着燕文祎的背,从袖口掏出一件白丝娟子递过去。
    燕文祎扯到手里,糊在唇边用力一咳,两口痰血染了上去,这才舒喘过来,只是脸色更白了,还透着痨病的cháo红。
    肺痨可不是个好治的玩意!
    秦逸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指着临风问道:他、他一直这样咳病?
    临风将血巾子藏进袖口,耸鼻子道:我家公子打小身子差,药吃了几百缸也就这样。可又不能不治,官家您也知道,如今药市贵,痨病那些药更贵!公子喜好读些绝本册子,能听懂点鲛语,若不是为了治病、挣点买药的钱,一个哑子谁愿意东奔西走跟那些蛮物妖怪打jiāo道?
    这侍从话自肺腑,句句扣人软窝,实在是可怜。
    秦逸倒是个jīng明的,未必人家哭什么他就信什么,当场就试了燕文祎一句鲛语,是少傅唯一会的教给他的一句,也正是那天他哄骗靳雨青的那句。
    燕文祎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指头在临风手心里点了几点。
    临风别扭了好一会,才老不大qíng愿地说:这、这种露骨的qíng话您对我们家公子说也忒不合适了吧!
    秦逸这才相信一二,准许下人将他们带往关押鲛人的后院。
    到了殿前,临风又将侍卫们一拦,对秦逸也不客气,只说:这鲛人语是我们家讨食吃的技艺,你们都跟进去让我们以后怎么赚钱?秦逸刚想发作,就听临风又说,至于是真是假,你们且看过会我家公子出不出得来不就好了?这鲛人生xing血蛮,若公子真的一窍不通,进去就要变成那野物的吃食了!
    众人一想,的确如此,刚捉到这鲛王的时候,那道刀锋一般的尾巴卷飞劈死了好几个人,就连太子也不敢空手近那鱼妖的身,那白脸儿公子文文弱弱,犯不着搭条命来欺骗那点赏钱。
    秦逸虽急躁,也只好尚且按捺,一甩袖子候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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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门一关,房里昏黑不清,只有燕文祎手里提着的一盏烛灯。
    他呸出一口血,掏袖子抹了抹嘴边的红色染料,将灯火挑高一些,环视了一周殿内的环境空,dàng,头顶是普通的顶梁瓦片,四周窗户都是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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