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寂静。
俆妙君默然,半晌才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朕竟不知,圣人所言已被人曲解至此,这便是邑国的lsquo;熟读经典rsquo;?
啥?见东禹国诸位大臣忍笑不止,巴格查心生不妙,论东禹国文化,他并不如几位随行者jīng通,有人低声在他耳畔解释一番,巴格查脸色涨紫,哪里还有脸再行提问?但又不甘如此收场,他灵光一闪道:臣此次前来,随行中人亦有几员骁勇之士,听闻贵国镇国侯为当世第一猛将,不知可否赐教?
又一次寂静。
见东禹国臣子们纷纷低头,巴格查不禁得意,谁人不知东禹国皇帝多年来对镇国侯的忌惮?镇国侯此时不在上京,根本无从赐教,此一请求既不会失面子,又能膈应东禹国上下,可谓一箭双雕。
席上当然也有那等机敏的臣子,他们察觉到近日皇上对镇国侯府的态度似有变化,于是借此机会偷偷窥探,试图求证,可惜灯火暗淡,无人能看清帝王的神色。
唯有李十全凑得近,他发现皇上竟与下首的德妃对视一眼,德妃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他心中正琢磨其中深意,就听皇上道:镇国侯远在西北,朕无法满足你的要求。
无妨
但镇国侯尚有一子留在京中,今日也在席上。俆妙君轻轻笑了:唐谦,便由你来考校一番。
尊令!
巴格查循声望去,竟是一名十岁出头的少年,个子或许堪堪到他胸口。
东禹国皇上莫非想借机让镇国侯府颜面大失?甚至绝嗣?毕竟比武场上刀剑无眼!巴格查审视着席间众臣古怪的神色,越加肯定皇帝想借刀杀人的猜测。
然而等他口中的骁勇之士一连三败后,巴格查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那唐谦虽年纪不大身材瘦小,却偏偏天生神力,单手便能将两百余斤重的大汉举起,不仅如此,他认xué奇准,能在顷刻间让敌人无法动弹,最后轻描淡写地那么一摔,三个大汉就这么被他摔回了邑国使团中
此时,巴格查终于后知后觉领悟了众臣古怪的涵义,那是意外与怜悯的混合,意外皇帝竟会同意让唐谦上场,为镇国侯府长脸;怜悯邑国的勇士们,毕竟无知者无畏
邑国连番受挫,巴格查垂头丧气道:不愧英雄出少年,不知师承何人?
他本以为少年定是由镇国侯亲手教导,只要少年一承认,他便可偷换概念,毕竟输给镇国侯也不算丢人,勉qiáng能给被扯破的面子上糊一层脆弱的纸。
孰料对方嗓音清脆地说:我姐,比我可厉害多了。
谁?!巴格查一脸崩溃。
是朕的德妃。回答他的是那道尊贵的声音。
李十全见皇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心道,果真是移qíng了吧?
帝王心,海底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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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为扬威而来,结果被打击得灰头土脸的邑国使团自然不愿多留,他们很快向鸿胪寺提出了回国的请求。
这一回,朕应赏赐何物?众卿可有计较?金銮殿上,皇上如此问道。
瑞亲王出列:今次邑国入贡别有用心,可见邑国上下人心浮动,不若特赏huáng金千两,白银万两,锦缎华服、珍宝美人若gān,既彰显我东禹国地大物博,国富民丰,又能威服之。
愚不可及。
皇帝扔出四个字,道:西部大灾,饿莩遍野,百姓还在吃糙。如今国库不丰,赈灾已是勉qiáng,瑞亲王竟要朕真金白银赏赐他国?邑国才上贡几斤几两?吾国却送银又送人,究竟谁主谁臣?瑞亲王这般慷慨,不若就由亲王府解囊相助吧?
众臣一想:是啊,咱们日子也不好过,为何还要qiáng撑面子薄来厚往啊?
瑞亲王面色尴尬,心中气恼,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替他解围道:可否赏赐诗词书画、文章典籍,以全教化之功?
俆妙君瞟他一眼,觉得此人颇为眼熟,想起来正是那位天打雷劈的曹之dòng,被她瞧不上的会元。没想到他竟投了瑞亲王,短短时日已能出入朝堂。
铺张làng费。俆妙君再度吐出四个字,据朕所知爱卿也是寒门出身,难道不知书有多贵吗?想你当年同窗之中,也多有买不起书的人吧?
柳书平也道:不妥,昔年莽国便是仰慕我东禹国文明,不仅服饰衣着、朝堂制度尽皆模仿本国,连莽国皇宫也是仿照上京皇城而建。即便如此,他们却不忘侵扰本国,曾数次越境进犯,若非国中有良将,早不知丢了几城几池。
正是。魏涵同步出列:对于蛮人,野蛮已刻入其骨髓,他们不会被圣人教化,反倒会生出贪婪之心,而一旦让他们掌握本国文明之jīng髓,那就更难对付了。
瑞亲王听着众臣一言一语讨论,好似每句话都抽在他脸上,他瞪了曹之dòng一眼,心中郁气更盛,硬邦邦道:不知皇上yù赐何物?
四夷馆中,巴格查正借酒消愁,或许东禹国的赏赐,是唯一能抚慰他心灵之物。
可惜事与愿违,往年他们离开时总会带走数倍价值于贡品的金银珠宝,陶瓷锦缎,而这一回,他们拉走了一车国粹?
玉制雀牌、jīng装话本、将军蛐蛐、王者斗jī等数不胜数,还附上了皇上千挑万选的戏班子。
既jīng致,又没有半点实惠。
巴格查一声叹息,东禹国越来越难忽悠了,他随手捡起一本《凡人修仙记》,慢慢翻看起来
据后世考证,邑国处处道观仙门,代代帝王求仙问药,直至荒废朝政,民不聊生,或许便是由这一本话本而起。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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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宫。
陆清霜伏在chuáng头低低啜泣,她这几日神思不属,动辄回忆起宫宴上的难堪,每每一想就控制不住眼泪,既心痛失了面子,又心痛那整整两万积分。若非她早前赚了不少,仅这几日的消耗,便能让她的积分变成负数!
原本从未出过岔子的任务,竟然连番失败,皇上的好感度也让她想不明白,究竟从何时起呢?是因为德妃吗?她问系统,系统总是不答,只管冷冰冰地发布任务。
一个本已困死在她网中的猎物,竟能重新破网成蝶,想想她之前的自信还真是可笑,帝王岂是那般容易控制的?可她再不想为他放下身段,曲意迎合了
娘娘,您别哭了。沉香上前劝道,她上次被皇帝处罚,最近都战战兢兢的,总怕有人监视着她,进而窥破她的身份。但她受命于瑞亲王,纵然再胆怯也只得硬着头皮为对方办事,此时见四下无人,她低声道:这是王爷给您的信。
陆清霜一喜,道:拿过来!
她细细研读,看着信中如往常一般软语安慰,内心的悲伤都化作蜜糖,甜丝丝的,还带着一丝委屈。她见九郎言道皇上在朝堂上驳了他的面子,更觉得皇上面目可憎,又哀叹自己与瑞亲王同病相怜,一时间竟有些魔怔了。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系统,如果换个人成为帝王,你依旧会帮我,对么?」
「对。」
陆清霜怔愣之后忽然笑了,美得仿佛带着巨毒,她对沉香道:稍后本宫给你一封信,替本宫jiāo给瑞亲王。
冯章,既然你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既然是攻略帝王,那谁做这个帝王都一样!
☆、第109章
瑞亲王的回信很快,历史在这一刻再度回到原点。
翌日,宸贵妃入慈宁宫,与蒋太后一席长谈,没人知道她们聊了些什么,只是她离开不久,蒋太后便来请皇上一道用午膳。
皇上可还在为那日宫宴之事,与宸贵妃置气?席间,蒋太后慈爱地问道。
母后误会了。俆妙君一叹,眼中溢出藏不住的落寞:朕爱她不及,又怎会气她?
蒋太后见皇上这般作态,而他心心念念的贵妃早已不知廉耻地爬上了她亲子的chuáng,还怀上了她的亲孙,忍不住露出个微妙的笑来,今儿个一早,她便来哀家这里哭,说皇上好几日都不去看她,只道是惹怒了皇上,哭得哀家心都软了
朕只是皇上似乎很痛苦,最终摇摇头,转了话头道:母后,您宫里的羊rǔ苏不错,您多尝尝。
蒋太后明白皇上不愿再谈,想来二人隔阂颇深,皇上岂会与她聊心事?反正她今日目的已达到,皇上已经心疼上宸贵妃了,想必很快就会去芳华宫中,于是顺势笑说:皇上用得高兴,哀家自然要赏他。
说罢对一旁布菜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关切道:这是哀家特意让人炖的褐甲汤,皇上近来cao劳,瞧着面有疲色,这汤正是去乏醒神的,皇上多用一些吧。
俆妙君接过林嬷嬷盛上来的汤,对太后道了声谢,一饮而尽。
待皇帝离开,林嬷嬷低声问道:太后,您真信了宸贵妃所言?
蒋太后呷了一口茶,不急不缓道:她身边那位沉香的确是小九的人,至于其它,那便要看她的诚意了。
而芳华宫中,陆清霜接到慈宁宫传来的消息,微微一笑,吩咐沉香:让小厨房炖一份百合玄雀汤,今个儿皇上会来。
沉香虽不明所以,但仍乖顺应是。
褐甲属阳,玄雀属yīn,yīn阳和合,必能让皇上身qiáng力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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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亭如盖的石榴树下,俆妙君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杨昭则站在一旁为其打扇,入了五月,这天是越来越热了。
她们今日联手了?杨昭问道。
应当是了,太后今日不提她侄女,反倒为向来不喜的宸贵妃说qíng。俆妙君并未睁开眼睛,阳光穿过树梢叶fèng洒落,为她镀上一层浅淡的光。中午一碗褐甲汤,估计晚上还有一碗玄雀汤。
两者单饮无毒,一旦同食,时日一久必伤内腑,难以诊断。
既如此,这宫里也该好好治一治了。杨昭想了想道:到是有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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