俆妙君观察了很长时间,对方一直没动静,她又捡起一颗石子扔过去,石子发出一声轻响,回dàng在山野荒庙中,那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深吸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捡起乾坤袋就想跑,忽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渴
接着,她的右小腿被虚虚握住,俆妙君抑制住尖叫的冲动,一用力挣脱开来,又往外跑了几步,身后很安静,那人并没有追来。可不知怎的,她的脚步却缓下来,道人自残的行为和一个渴字在她脑中轮番jiāo替,竟是让她迈不动腿。
爹爹告诉她,救人一命便得一分功德,可那人若是坏人呢?
其实,他好像并不是很坏,他打晕自己,兴许是不想伤她吧?
俆妙君忧愁地叹了口气,修道之人讲求顺心而为,她虽修为尚浅,但多少具备了修士的品格
道人意识昏沉,自五年前遭歹人暗害,他功力倒退不说,每年今日便会灵气沸腾几yù爆体。原本,只要他定时饮用yīn年yīn月yīn时出生的孩童血ròu,便能压制体内火毒,可一来此法不过饮鸩止渴,二来,他不愿自己成为失去理智只凭本能行事的疯子,那样岂非如了某些人的意?
故此,五年来他每每靠意志qiáng撑,可那灵气沸腾之势竟是一年比一年盛,今日,他意识昏沉地来到此地,实在承受不住灵力冲击,猛然摔倒在地。
那一瞬间,他闻见一股很诱人的气息,就像垂死病人的救命仙丹,又像寿终之人的延年灵药,那气息越靠越近,他仿佛唾手可得!但当他发现自己竟掐着一个女童,几乎将对方勒死时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来不及细想便一掌拍向自己,再度陷入半晕之中。
恍惚中,他感觉那股气息又靠近了,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畔沾上一丝清甜的灵水,口中也被塞入一枚丹药,就在丹药入口之际,那股诱人气息竟前所未有的qiáng烈起来,让他内腑每一寸都在叫嚣,他要饮血,他要食ròu!!但他只是克制地轻咬一下,再以舌尖舔了舔。
呀!
俆妙君迅速抽回手,他怎么咬人?!
但见对方依旧睡得沉沉,又放松下来。
方才她喂他喝了点灵水,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灵药让他服下,却反被他咬一下,恰好她食指上有道小伤口,疼得她五官都皱起来。
心道:这位道友,我不好吃。
俆妙君生了堆火,将那人拖至火堆旁,她坐在火边取暖,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日光透过只余一半的门扉照近破庙中,外面风清叶影,鸟恋花枝。
在燕鸣莺啼中,俆妙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恍神了好一会儿才忆起身在何方,想到她如今无处可依,眼中又泛起泪花。
可是饿了?
身后一道清冷声音传来,俆妙君被吓得立刻坐起,竟发现身上搭着一件宽大的道袍,不久前的记忆霎时变得鲜活起来,她救下的道人此时坐在熄灭的火堆旁,正静静看着她。
俆妙君迅速摇摇头。
道人打量了她半晌,道:昨日,是你救我。
俆妙君立刻点点头。
你为何救我?
俆妙君:就是救了。
你不怕我?
这一回,俆妙君先是点头,片刻后又摇头:我怕的。但、但昨夜道友宁可自残,也没有杀死我,我见你形状癫狂,便猜你兴许是一时疯症,本人并不想害我。
见她满脸稚气又故作老成,道人低低一笑,那笑容好似拨云见日,朗月清辉,让俆妙君看得呆住。
倒是聪慧,你过来。
俆妙君抱着道袍磨磨蹭蹭地挨过去,道人伸出修长食指,轻轻点在她额头,一股热流缓缓融入俆妙君的四肢百骸,她感觉身上的不适一瞬间消失无踪,昨晚摔碰的伤口尽数恢复,就连破损的衣衫都完好如初。
仙人,您是仙人。俆妙君惊喜道,连称呼都变了。
道人一怔,摇摇头:你叫什么?
小道姓俆名妙君。她只当对方就是仙人了,于是朗声回答,又学着大人的模样跪地拱手施礼:请问仙君尊号?
你还是唤我道友吧。道人忍住笑意,拉她坐下,又问:我观你不过练气一层,为何独自在此庙中?
俆妙君黯然地低下头。
道人:你夜宿荒庙,身上似有灵丹法宝,多半是失去原本庇佑,有人意图谋你财物,你被bī逃难于此。
俆妙君大惊:仙君竟然知道?
对了,对方是仙人,无所不知。于是,她便将爹爹失踪一事略略说了,祈盼道:仙君能帮我找爹爹吗?
西海秘境?道人对她固执的称呼无奈,随即蹙眉:与你父亲同行之人,是否有位名唤君长松的修士?
俆妙君迷惘不知。
道人一叹:你父亲怕是凶多吉少了。
尽管俆妙君早已做好准备,可如今听得仙君下了断语,她再无侥幸心理,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对爹爹的想念,对前路的茫然,让她悲痛yù绝,万念俱灰。而此时,她忽觉一暖,原来是仙君抚上她发顶,只听对方道:你如今可是无处可去?
俆妙君迟疑地应了声。
你既救了我,我自不会不管你。
仙君要收留我?
道人自嘲一笑:我已自身难保,又怎会连累于你?说罢拎起她后颈衣领,一挥袖,人已腾上云端。
俆妙君只感觉云雾飞遁,一呼一吸间仿佛已跨越万里。
不知飞了多久,她于半空中被抛下,还来不及惊惶大叫,又被一股无形之力轻轻一托,稳稳落地。只听识海中有道声音:今日送你至此,有缘再见,玉佩可敛息灵气,为你安全计,切莫遗失。
俆妙君抬头,山间云雾腾腾,飞烟流光,哪里还有仙尊的影子?
☆、第130章
小姑娘,你可是来参加入宗考核的?去那处排队吧。
不等俆妙君失落的qíng绪淡去,就听有人唤她,循声而望,是位中年道姑,嘴角正带着淡淡笑意。俆妙君不解地歪着脑袋,视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移动,不远处,一位八九岁的男童正紧张地握住一枚玉,三息过后,男童打开手心,掌中灵玉已发出青蓝huáng三色光芒,色泽浓郁,宛若雀羽。
木、水、土三系灵根,下四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闭目而言。
话音一落,引来一片哗然,俱都羡慕地望着男童,那男童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竟然哭了起来,但只片刻,便破涕为笑了。
俆妙君自三岁起修行,又岂能不懂他为何如此激动?
要知世间有灵根者万中取一,而修仙问道首要条件便是身具灵根,其中灵根又分金木水火土五行属xing,并根据灵根纯度、粗细、浓淡来判断灵根品级,其中一品最佳,九品最次,每品又分上中下三等。而男童的三系灵根,大多只有五六品,他却是少见的四品,几乎能与次一些的双系灵根媲美了。
小姑娘?
道姑见她傻傻地愣在原地,又催问一声,心中还纳闷,她方才并未见到这女童,为何一错眼的功夫,她就出现了?
俆妙君心道,这一看便是测试灵根的场面,仙君难道是让她来拜入宗门的?是了,仙君说过不会不管她,但又不方便收留她,定是为她寻好了去处。也不知这是哪宗哪门,管它呢,反正不是栖霞门便好。
俆妙君握住不知何时挂在脖颈的青色玉佩,定了定神。
多谢道友指点。
噗那道姑见她一副小大人样,分明还不及自己半身高,竟一口一句道友,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多半是某个修真世家吧?
俆妙君排在了队伍最后,她之前还有三十余人,陆陆续续测下来,竟大多身具灵根,她很快琢磨过来,这些人多半是被筛选过的,不少应是出自世家大族,看来此宗门势力不小,否则不可能吸引如此多有修炼天赋的人。
然而有灵根不易,有好灵根更是千难万难。一直到俆妙君这里,也就最早那位男童是四品,其余多是六七八品,连五品都没有。
俆妙君伸出手,坦然地握住测试灵根的法器,她知道自己灵根有异,但考核应该能过。
那老道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见她年纪尚幼却十分镇定,心中不免讶异。又察觉她身上佩戴着敛息灵气之物,推测她应是某世家血脉,不过来考核的人多半如此,便没放在心上。
片刻后,俆妙君摊开手,那枚玉已变成了浅淡的蓝色。
咦?!老道终于收起一直以来的漫不经心,连那道姑地走了过来,两人脸上满是惊喜。可老道很快蹙紧眉头,到后来惋惜得直叹气,最终面色淡下来,甚至带着怨怪地看了俆妙君一眼。
水系单灵根,上四品。
可惜。那道姑摇摇头。
周围立刻传来比方才更大的议论声。
竟然是亿万中无一的单灵根?!可单灵根怎会仅仅是上四品?不是至少下二品吗?
我听娘说若是灵根太细太淡,几不可见,就会比原本的品阶低一些。
众人看向俆妙君的眼神顷刻间从羡慕转为同qíng。
嘁,我还道她多厉害呢?有人酸溜溜道。
人家品阶再次,也是上四品,注定入宗,且还是外门弟子,你呢?即便能去也不过一杂役!
你!
众人争吵之时,俆妙君始终平静地站在一边,外人只道她年纪幼小不明其意,其实她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làng。她早知自己是单系水灵根,但与正常单系灵根不同,她的灵根又细又淡,爹爹上一回为她测的分明是下四品灵根!而她耗费大半年引气入体,又一年多才突破练气一层,修炼速度几乎与四五品阶者无差,为此,爹爹不知偷偷惋惜了多久。
这事栖霞门掌门也知道,故而那日他女儿才会rǔ她资质鲁钝。
可现在,竟是上四品了?灵根是修道者的根基,若非有仙品天材地宝洗经伐髓,从未听说过灵根还能自然增长品阶!
这究竟怎么回事?!
难道爹爹测错了?可栖霞门再不济也是三等宗门,总不至于连灵根都测错吧?
俆妙君专心致志地思考,直到她被老道领回宗门才回过神来,再一抬头,只见一座巧夺天工的奇石上刻着三个大字青云宗,仿佛历经风云的智者,让人一望便心生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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