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冯兴贤”三个字,女人很明显的怔忪片刻。但贾永萱并未发觉,她把这份怔然理解成对女人先前发生之事的回想、悲伤。
同一时间,门廊中,冯兴贤满心不安地看着盥洗室门的毛玻璃,和季寒川咬耳朵:“韩川,我知道你开门没事儿是因为你没遇到‘问题’,”他提前声明,自己也有思考情况,并非无所事事试图蹭大腿躺赢,只是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但你这是做什么?”
他搞不明白。
韩川那堆鬼话,糊弄一下NPC就算了,冯兴贤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可是刚刚死过一次的人,此刻别说直面小鬼,就是看着盥洗室门,冯兴贤都一阵发毛,心中充满警惕。生怕小鬼猛地窜出来,把自己爆头。
季寒川回答他:“我是真的看到他妈打他了。”倒不是无的放矢。
“啊?”冯兴贤没搞懂,“你是说,他妈把他打死了,然后他变成鬼?”
“不是。你有去菜市场买过菜吧,见过绞肉机吗?”
冯兴贤不解地点头。
“聪聪是个挺活泼的小孩,咱们刚过来的时候,老板不是打电话问要不要去小餐厅吗?我说去吧,但衣服是湿的,老板就让聪聪来给我送。那会儿我就觉得,这孩子性格不错,蛮可爱。然后呢,他还有个弟弟,叫壮壮。这孩子就长得瘦瘦小小,和聪聪走到外面,根本不像是兄弟。”
接着,季寒川和他简单描述了下自己在餐厅里遇到的情况。
明明波澜不惊、无事发生,可冯兴贤还是听得一惊一乍,一脑门儿汗。
“他妈应该是长期虐待壮壮,壮壮显得很怕她。但老板对聪聪不错,这种环境里,聪聪很容易有样学样,长成第二个施虐者。”
冯兴贤一脸复杂,“不是啊,韩川,我怎么觉得今晚遇到这些事儿,完全是‘社会与法’。”
还有,这和韩川拿来铺垫的那句“绞肉机”有什么关系?
季寒川微微笑了下。他皮肤白且细腻,白炽灯照着,仿若煅烧好的陶瓷,有一层薄薄的、冷润的光镀在上面,“可这里只有一个晚上。下雨,打不通电话,网络不通。他们等不来‘法’。”
冯兴贤“嘶”了声,说:“你说得我……”毛毛的。
季寒川继续道:“刚刚我没有选‘从墙角探头看’,但听动静,应该是餐厅那边电风扇掉下来。屋里只有聪聪和壮壮两个孩子,壮壮就被搅碎了。哦,我衣服上的血手印应该是聪聪弄的,但那块儿血,和聪聪身上的血,大概都是壮壮的。你看,像不像是一个人,直接被塞进绞肉机里?”
冯兴贤先感慨:“啊,你还会选‘否’吗?我还以为你这么莽的人,肯定全部选项都选‘是’了。”
季寒川:“哦,谢谢?”
冯兴贤:“……”
他深呼吸。
冯兴贤心神动荡,表情有一瞬间扭曲。
想骂人,想崩溃大喊:你他妈怎么能把这种事儿说得轻轻松松?!
人?!
绞肉机?!
这他妈是能放在一起的东西吗?!!!
可冯兴贤不敢。
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在季寒川面前大呼小叫。
冯兴贤有点恍惚,觉得:我怎么能因为韩川稍微正常了一小会儿,就忘掉他其实是个疯子呢?
这人完全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好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韩川发疯也有尺度,似乎不会伤人……对NPC也不错。
可这也太“不错”了吧?把一个小鬼拉进来给他洗白白?
这些话,冯兴贤只敢在心里咆哮。
他手指要把自己掌心扣破皮,脸颊涨红,上面密密麻麻的痘包都被衬得更白了。
冯兴贤自认为客客气气、实则一字一顿地对季寒川说:“这样啊。”
季寒川笑眯眯看他。
他什么都没说,可冯兴贤身体哆嗦了下,想:他看出来了。
他一直都知道,我会因为什么而害怕。
在车里的时候,他那番话……好像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韩川很享受让我觉得恐惧的这个过程。
从这点来看……
他和“游戏”里的鬼怪有什么区别。
“有啊。”季寒川说,“我不会杀你的。”
冯兴贤骇然。
他难以置信地看季寒川,哑声道:“你、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在想什么?!
可季寒川没有看他,而是面对眼前的毛玻璃门。
冯兴贤心脏“怦怦”乱跳,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他脸颊滚烫,身上却一阵一阵发冷。后背靠着衣柜,可此刻,他甚至觉得衣柜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背上轻轻地挠。
冯兴贤猛然回头,柜面依旧好好的竖在那里。
冯兴贤艰难地想:不,我不能……
他慢慢转头回来。
正好见到毛玻璃门上有一只小手。
小手之后,一张脸贴了上来。是刚刚那个小孩。
和韩川口中那个“活泼可爱”、“被家暴”的孩子不同,此刻贴在玻璃上的东西完全不似活人。
冯兴贤能看清楚小孩子的皮肤颜色,可五官因为毛玻璃而扭曲、变形,聪聪像是要硬生生从玻璃上挤出来,可力气不够,只好把自己的眼睛鼻子都挤得歪歪斜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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