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上前与叶阳拥抱,语气尽量如常:“稀客啊,陈明居然请得动你?”
叶阳笑得很规矩:“这不过两天该结婚了,以后想出来玩儿都不容易了。”
趁叶阳与温玉聊天的工夫,裴泽问陈明:“这几天都跟叶阳那儿住的?”
“没,酒店。”陈明从做工精良的金属盒中拣出一根烟,“每天也就跟他吃一顿饭。”
裴泽环抱双臂,撞了下陈明肩膀:“忍得住?”
陈明抿笑回答:“忍不忍得住,咱也不能干缺德事儿。”
KTV房间噪音震天,顾准抢过话筒说要给自己的兄弟叶阳办一个单身派对,谈紫一听“结婚”二字,十分应景地点了一首《男人哭吧不是罪》。
叶阳向来不怵各种场合,唱歌是他的强项,清冽的嗓音干净透亮,掌声间或不断,陈明的眼光中带着难以遮掩的骄傲和自豪。
广式茶点摆了满满一矮几,顾准吃得狼吞虎咽,等谈紫唱完《一眼万年》,他殷勤地把甜品送上前,裴泽搂着温玉在喝一瓶可乐,与他耳语:“这俩能成。”
温玉问:“你怎么知道?”
裴泽幅度极轻地扬扬眉毛,温玉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茶几下方,两人的手正牢牢地十指紧扣。
叶阳坐在陈明右侧,挑了罐青啤,食指勾开易拉罐,问:“喝吗?”
陈明摇头,好意提醒:“先吃点儿东西,别空腹喝酒。”
叶阳:“你管我?”
陈明抬眸看着他:“不是管,是怕你又喝醉了。”
一个“又”字,将两人瞬间拉扯进过往的岁月中。叶阳仅有的一次醉酒,是大二,在陈明的生日宴上,散场后他们去旁边的格林豪泰开了间房。
至于在彼此身上乱成什么样,通通断片了,陈明只记得第二天醒来,叶阳满身红痕,腰间尤甚,简直“惨”不忍赌,他掐着自己的脖子玩闹地大喊:“陈明,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不知是谁点的《广岛之恋》,话筒传到谈紫手中,她本想拿给温玉,却见他用胳膊做遮挡,悄悄指了指身旁,于是颇有眼力见地传给了陈明和叶阳。
唱到一半,情意正浓时,叶阳没坚持住,哽咽声音闷头灌下两瓶酒。气氛倏而变得微妙,裴泽立马接上后半部分,和温玉磕磕绊绊地唱完了整首。
打牌、搓麻、桌游、掌机游戏,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天色灰暗,裴泽握着温玉的手推倒眼前的麻将牌,得意地说:“糊了。”
“卧槽,你俩这一下午糊几次了。”顾准皱眉嫌弃地扔掉谈紫刚摸的九筒,“开挂了吧。”
裴泽言简意赅:“拿钱。”
顾准和其余二人丧眉耷眼地点开支付宝转账,裴泽乐得合不拢嘴,侧脸在温玉耳际悄声说:“再赢两局,没准今年旅行的钱就有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顾准不信邪了,撸起袖子作势要大干一票,视线在屋内逡巡一圈,他诧异地问:“陈明和叶阳呢?”
不远处一个哥儿们端着游戏机回道:“他俩上楼了。”
顾准挥了下手,抓抓额角,与裴泽对视一眼:“还叫他们吗?”
回想叶阳喝闷酒时的落寞模样,两人独处可能不会很轻松,温玉站起身说:“你们玩儿吧,我去看看。”
温玉仰首望向二层,廊灯昏暗地亮着,没闻到丝毫动静。踏上台阶,视线一折,玻璃门后面是一方敞阔的半圆形阳台,叶阳与陈明并肩站在一起,叶阳双肘拄着栏杆,面朝夜色,陈明侧身盯着他,沉默不语。
两人的氛围明显不对劲,温玉犹豫片刻,刚想开口喊他们,叶阳忽然直起背脊转向陈明,右手夹掉唇间的烟,靠近他轻吐一口,彼此的眼神在朦胧的青雾中迷离又深情。
温玉听见叶阳说:“我都要结婚了,你就不能再吻我一下吗?”
陈明克制地断开交融的目光,凝视着漆黑夜幕下的一处虚空,艰难地努了努嘴,然后抬手捏住叶阳的鼻尖儿:“太晚了,你该回家了。”
叶阳醉了,但陈明不能醉,这便是他今天不愿碰酒的原因。他们早已度过青涩懵懂的少年期,不该再放浪形骸,随心所欲,应当学会隐忍与承担,为家人,也为自己。
叶阳红着眼睛,点头道:“行,那我走了。”
他把余下的半截烟放进陈明手中,状似无意地用指尖去蹭他的掌心,最后一次从他这里汲取一点朝思暮想的触感和体温:“明天我不送你去机场了,一路平安。”
叶阳头也不回地迈离阳台,经过温玉身边时,眼泪抑制不住地顺脸颊滑落,他故作平静地笑了笑说:“帮我跟顾准捎句话,我先撤了。”
温玉转过身,叶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走向阳台,不多时,叶阳拎一罐啤酒踏出别墅,倚在车旁边喝边等代驾,陈明的眼睛始终钉在他身上,直到目送他安然无恙地离开。
陈明将叶阳的烟含进嘴里,舌尖轻点尾部的棉花,温玉问:“不会后悔吗?”
风中的温度渐冷,视野远处,疏星忽明忽暗,陈明垂下眼睫,五指攥紧栏杆,半晌回答:“不能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9章
温玉这两天时常会想起叶阳的那双泪眼,偶尔出现在梦里,醒来时胸口像堵了团浸湿的棉花,心情总有些沉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