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受惊的目光不知该看向何处,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咚”的巨响,疯子磕完头,手脚并用爬到温玉身旁:“温玉,对不起。”
温玉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你离我远点。”
话音未落,只听一句冷漠的“滚开”,疯子塌着半边肩膀,狼狈地站起来,灰溜溜蹿没了影儿。惊心动魄之后仍难以回神,温玉警惕地盯着来者,借稀疏光线打量他的衣着,完全融入昏暗中的一抹黑,面部五官藏于卫衣兜帽下方,只露半边凌厉的颌线。
对方与温玉始终保持着适度的安全距离,停立半晌,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机,指尖擦净表面的尘土,伸长胳膊递给温玉。
温玉紧张地吞咽两口,忐忑地接住,翻转的电筒灯光向上轻晃,一扫而过来者的面容。温玉刹那凝住眉心,唇齿开合难以置信,待对方打算就此离开时,迟疑地唤道:“霍岚?”
单薄的身影明显抖动了一下,迈开的步伐止在原地,霍岚背冲温玉,从兜里掏出口罩,迅速挂上耳侧。
温玉犹疑地绕到他身前,灯光打在两人中间,霍岚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他们没有视线相交,可温玉还是认出了他:“真的是你!”
霍岚别过脸,生硬地说:“好久不见,温玉。”
温玉劫后余生般喘息一口,右手抓住他的小臂,软绵绵的力道中依然存有惊魂未定的颤抖:“太好了,能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霍岚黯淡的眼眸中倏而亮起一点光。
“我刚才……真的吓死了。”温玉尽力平缓呼吸,拍了拍胸口,边吐气边笑着问霍岚,“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岚规矩地回答:“路过。”
渐起的微风将温玉身上的气味吹向霍岚,温玉继续问:“你在这附近工作吗?”
霍岚揉揉鼻梁,点头:“嗯。”
又是援手搭救,又是阔别两年再见的大学好友,温玉觉得必须要对霍岚郑重地表达谢意,顺带着可以叙叙旧,他摁亮屏幕看一眼时间:“着急回家吗?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霍岚眸光曳动:“真的吗?”
“嗯?”温玉显然没想到霍岚会作出这样的回复,愣了两秒,弯起眼廓说,“当然啊,这是我应该做的。”
霍岚语气稍顿,直白道:“去我家吧。”
又是一句出乎意料的回答,不过这一次温玉有些犹豫了,尽管他们认识六年多,也曾同住一间宿舍,但关系毕竟不算近,尚未达到能够踏足对方家里的地步,正思忖着婉拒的话,霍岚再次开口:“我家在杏藜园。”
温玉一脸吃惊地说:“这么巧?我也住那里。”
霍岚状似无意地解释:“我最近刚搬过去,朋友的房子,低价租给我的。”
即是如此,温玉便答应他的请求,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虽然已过晚高峰,公交上的乘客依旧不见少,温玉和霍岚各自抓着一枚圆形扶手,身体随行进的车辆轻微摇晃。空气中掺杂着人们的交谈声、闭路电视的导购音、售票员上下车模板似的提醒,温玉单肩背包注视窗外,霍岚注视着映在玻璃窗上温玉清秀的影子。
下了车,温玉与霍岚并排行走,经过小区大门,霍岚说:“二号楼。”
迈进楼道,上三层,霍岚拿出钥匙拧动中间房屋的门锁,温玉立在一旁惊讶道:“真是太巧了,我就住你对面。”
摁开灯光,霍岚将钥匙串扔进鞋柜上的木筐里,取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到温玉脚边:“试试舒不舒服。”
温玉礼貌地说:“谢谢,你还是那么会照顾人。”
霍岚直起腰身的动作一顿,蹙眉问:“‘还是’?”
温玉以朋友间轻松的口吻随意聊道:“我大一有一次吃坏肚子,记得吗?是你帮我去校医室拿的药。”
霍岚摘掉口罩,背过身时勾了下唇角:“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记得。”
温玉并没有察觉出这句话里包含的情愫,他走进客厅放下背包,指了指沙发:“我坐这里可以吗?”
“都行。”霍岚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茶几上的零碎,“我去给你弄点茶水。”
温玉闻言摆手说:“别费心,白开水就好。”
趁霍岚去厨房捣腾茶叶的工夫,温玉逡巡目光打量这间屋子,单调的配色,白墙与棕木家具,规矩的装修,精简的摆设,显得房屋的主人有点严肃和古板。大致浏览一遍,温玉挨着沙发扶手静等,五分钟后,霍岚迟迟没有回来,他仰脖轻唤:“霍岚。”
霍岚应道:“稍等一会儿。”
温玉:“我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霍岚:“随意一点,就当是在自己家。”
温玉确实是按照家中房屋的结构找到的厕所,他拧开龙头清洗双手,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抿唇望向镜中狼狈的自己,回忆起刚才经历的事故,不禁再一次感慨,能够遇到霍岚实属幸运。
沥掉手背上的水,离开卫生间往客厅走时,路过一扇半掩的屋门,温玉根据家里的位置判断,这应该是霍岚的卧室。他下意识偏头望了一眼,而后发觉这种行为实在欠妥,像是偷窥,正想收回视线,突然被墙面上贴着的东西吸引过去全部的注意力——半敞的门缝间,满目大大小小的海报。
由于没开灯,仅有少许院落里的稀薄光线透进来,温玉看不清海报上的内容,但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右手不自觉捏住门把,还未施力去推,霍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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