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夜里寒凉,他喝了一肚子白酒,又是坐在背风的一面,倒没觉得冷。不过睡了一会儿他就被憋醒了,想尿。
他撑着墙站起来,想要分辨家的方向在哪。可他住的地方是一大片穷人的居所,每条巷子都差不多,纵横相交弯弯绕绕的。白天兴许还能认清,眼下已经半夜了,路灯隔着老远才有一盏,根本看不到远处。
他头晕的厉害,只好凭着感觉去走,转了几条巷子后,不但没看到人影,连流浪狗都没有。他不知道走到哪了,只是越来越急,腿脚也酸,一个踉跄就绊倒了。
他的腰最怕摔了,好在这次摔是正面着地的,虽然摔的想吐,但腰一点事都没有。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手心的伤口压到了,一阵钻心的痛传进了脑子里。他的喉咙一酸,眼前就有点模糊了。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正想着再找回家的方向,就看到对角巷子里有一扇亮着灯的门。他扶着墙过去,发现是家还没有关门的杂货铺。
老板正在卸货,听他打听厕所,便说这附近的公厕要绕挺远。看他脸色红红的,似乎很急的样子,老板就把他带到了店铺后面的厕所去上了。
解决完以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他想谢谢老板,就在店里买了瓶烧酒。
临走的时候他跟老板问了路,出来后照着老板说的走,结果还是没找到家在哪。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在路边一辆三轮板车上坐下,靠着车上的货物休息。
他不知道霍恒是不是已经走了,但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里就有弥漫着无法压抑的悲痛。
他拔开烧酒的盖子,又像灌水一样的猛灌了起来。他喝的急,就算被呛到了也不肯停,等那瓶烧酒见底了,他才松开手,又去看头顶的月亮。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月亮都有好几个,明晃晃的重叠在了一起,真是耀眼。
他也不知盯了多久,直到眼睛酸痛的再也撑不住了才缓缓的阖上,困意也彻底的袭上了脑海。
他就这么躺在板车上睡着了,空的玻璃酒瓶掉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路中间,没多久就被一辆汽车的车灯照亮了。
霍恒开着车到处找他,找的心急火燎,还去茶楼吵醒了已经睡觉的岑老板夫妇。
岑老板说周尽欢一早就回去了,霍恒又问他平时会去哪里,岑老板说他没有消遣的地儿,下了工都是直接回家的。不过岑老板提醒了霍恒,他这两天状态不好,心里像是有事,刚才在店里也没吃晚饭,就喝了一点酒。
听说他喝酒了,霍恒更焦虑了。问岑老板他平时有没有去哪里喝酒的习惯,岑老板摇着头说不知道。倒是一旁的老板娘提醒了一句:“你要不去他住的那地方找找,那边有很多做夜宵的店都是能吃酒的。我倒是听尽欢说过,他偶尔会去那种地方喝两杯。”
霍恒谢过他们,开着车便回到那片地区找了起来。
那边的路霍恒也不熟,遇到汽车开不进去的巷子,霍恒就只能下车去找。耽搁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了他。
看到板车上睡着的人时,霍恒那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回去。他赶紧过去,才刚走到周尽欢身边就闻到了一阵很浓的酒气。他把周尽欢扶在怀里,拍了拍周尽欢的脸:“欢, 醒醒,是我。”
周尽欢的身子软绵绵的陷在霍恒怀里,手和脸都冻冰凉了。霍恒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霍恒又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确定没有发烧便抱起他放进后座的椅子上,把车开回他家去。
到的时候才发现院子的大门已经落锁了,霍恒又拐去最近的饭店开了个房间。等把他放到床上后,摸了摸他的手,依旧是凉冰冰的。霍恒怕他会冻病了,便去浴室放了一缸热水,又出来把他的衣服脱了,抱着他躺进了浴缸里。
在脱衣服的时候,霍恒有过犹豫的,最后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内裤。
周尽欢的内裤是浅色的四角裤,被水浸湿后,原本宽松的布料就紧贴在了身上。
霍恒的喉结滑动了下,逼着自己不要乱想,先顾着他的情况。
霍恒在周尽欢的头下面垫了一块干毛巾,又拧了一把湿毛巾去擦他的脸。热乎乎的毛巾在他的额头和脸蛋上摸过,最后停在了眼睛上。
他的眼睛有点肿,霍恒想给他热敷一下,没想到这么一贴,再加上热水的浸泡,居然让他舒服的醒了过来。
他今晚喝了太多酒,早就神志不清了,加上刚才又在做梦,就凭着本能动了动。
浴缸里很滑,他一动就把脖子下面的毛巾蹭歪了,人也往下滑了一截。霍恒赶紧抱住他,把他又往上提了提。
周尽欢的鼻腔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他以为自己还在那个美梦里,所以在眼前恢复光亮的时候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人的嘴唇动了动,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一个“欢”字。
还小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后来长大了,读的书多了,他便明白“尽欢与尽欣”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爹娘对他们的希望,一辈子欢欣,一辈子无忧无虑。
可曾经期盼的一辈子在那一场大火的焚烧之下荡然无存。他们的爹娘没了,家也没了,再也不可能欢欣了。
周尽欢抬起酸软的手臂去摸霍恒的脸,那个人的模样他依旧是看不清的,但在他的心里却浮现出一副面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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