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年道:“什么威胁?”
“还能是什么威胁?自然是家产啊!”霍谦直言不讳,还一副爹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霍英年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这样的话全家也就霍谦敢说了。
霍英年沉着声:“别胡扯。”
霍谦道:“哪是胡扯啊,大哥的野心都凿在脑门上了。不过爹,老三跟我说过的,他没打算跟大哥争,他只想发展霍家的事业。你还是跟大妈和大哥好好谈谈吧,让他们别再瞎折腾了,好好的一个家整天搞得乌烟瘴气你防我我防你的,别说老三不想在家待着,连我都想回法兰西了。”
这些话霍谦以前不曾对霍英年提起,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想过。毕竟他也是在这个家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就算活得再洒脱也免不得被这些糟心事影响到。
霍英年紧紧抿着嘴唇,背在身后的手揉搓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
霍谦今天跟他提起这些也没其他的想法,就是刚好说到了,想让他明白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毕竟他身为当家人,看到的未必和他们这些做子女的是一样的。
霍英年沉思着,直到老冯回来,说董掌柜已经安排人过来了,他才回过头道:“你在这待着吧,爹先走了。”
霍谦目送他离开,等回到车里后,霍英年对老冯道:“去周尽欢的家看看。”
董掌柜查到的资料就有周尽欢的住址,老冯开到了那片穷人家居住的地界,在胡同巷子里七拐八绕的,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
霍英年没有下车,他从窗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地面都覆着一层不知是土还是灰的东西,汽车开过去就会有烟尘卷起。一堆建筑废料被堆在院门边,几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孩子正蹲在废料边上玩弹石子。有扛着冰糖葫芦串的小贩走过,吆喝声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其中一个年长的小姑娘掏出铜板买了一根,刚才还在地上摸来摸去的手直接就抓住了那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一颗颗掰下来喂到了弟妹的嘴里。
霍英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老冯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叹道:“这些孩子怎么也没人管着,这么脏吃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闹肚子。”
霍英年收回了目光,又一次去看那栋砖墙已经看不出原貌的破旧小楼。
无论是没有护栏的天台,还是堆满了杂物的楼道,要是让周尽欢继续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孙子怎么可能平安出生?而且霍丞也容易来找麻烦。
虽然霍英年不满周尽欢周旋在两个儿子之间,把家里闹得不得安宁,但是他也明白这件事终归不能只怪周尽欢一个。且在谈过话后,即便还不能完全相信周尽欢没有旁的心思,也不至于容不下了。
最关键的是,罪不及孩子。
霍英年没有过多的犹豫,他让老冯开去了商行,把董掌柜叫进自己的办公室里谈了半个多小时。董掌柜对他的决定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立刻出去办了。
回到家后,管家说二太太打电话说要推迟两天再回来,不过三太太一直在房里等他。他也正好有话要跟李秋说,便径直进了李秋的房间。
霍英年和李秋说了什么没人知道,那天晚上管家却发现三太太生了大气,居然不出来吃晚饭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管家去请示霍英年,霍英年让他把食物端进三太太房里,其他不必理会。
就这么僵持了两天,终于等到霍恒回来了。
元明在火车站接到了霍恒,还没问他累不累就见霍恒把行李丢给了自己,也不上霍英年派来接的汽车,叫了辆黄包车就直奔医院了。
可到了周尽欢的病房却没看到人,霍恒叫住一个护士问,对方说周尽欢去楼下的庭院晒太阳了。
霍恒又马不停蹄的找过去,总算在草坪一角的白色秋千椅上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周尽欢还是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肩上披着毯子,正安静的坐在秋千椅上慢悠悠的荡着。太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把那一头柔顺的发丝都照得暖融融的。
他是侧对着霍恒的方向,所以没有立刻发现,但在霍恒奔向他的时候感觉到了,转过脸来。
以前霍恒在电影上看到过这样的画面,男主人公因为短暂的离别又见到了女主人公,那时候就必然会有一场兴奋而无法抑制的狂奔。
那时他觉得一点也不真实,拍得太浮夸了。可今天他却体验了一把这种浮夸。原来小别后相见的喜悦之情是根本控制不住的,也不会想去控制。
他就想马上把心爱的人抱进怀里,倾诉满腔的思念。以至于好好的走这一段路都没耐性了,拎着公事包就跑了起来,直到跑到了周尽欢的面前才停下。
周尽欢怔怔地站了起来,虽说四周还有其他晒太阳的病人,可他就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眼里心里只剩下面前这个人,连眼睛都不记得眨了。
霍恒这几天是真的忙,下巴上的胡茬都没空刮,不过那双眼睛却明亮有神,正温柔的看着周尽欢,嘴角的笑意也像三月春光那么动人。
周尽欢也笑了,可笑着笑着,喉咙就开始酸了。
还不待他咽下那股软弱的情绪,霍恒便将他拉进了怀中紧紧抱着。在肩上的毯子落到地上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人哽咽的说话声。
“我回来了。欢,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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