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居山笑容如常:“怎么了,有事出去?”
原劲说:“跟同学约好了。”
“是谁啊?”原居山温和地问,“阮奕吗?”
原劲的眼有一瞬间的狠,仿佛被刀尖挑开了最细的血管,有一片极淡的红雾弥漫在他眼里,转瞬又散去了。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盯着原居山。半晌,缓缓地说:“我转学。”
原居山笑了笑:“你确实要转学了。马上张子铭也要跟你一起转学,手续我都让人办好了。”
他的目光从原劲鼓起青筋的手臂上扫过,轻轻叹了口气:“今天……就别出去了。”
原劲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睛,心里腾地窜起寒气,他抓起手机就要给阮奕打电话,但是还没等他按下按键,一群黑西装的男人就上来盯住了他。他们虽然没有动作,但是眼神明白无误地传达出来了意思——他们不会让他往外说出一句话、发出一个字。
“看住少爷。”原居山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静。
“是。”
原劲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走出去,突然厉声道:“你是故意,让我约他出去!”
原居山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周围那些男人触到他的目光,纷纷不自觉地低头避开,只觉得后背都在发凉。但原居山只是看了一眼,就淡淡回过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阮奕在外面转了一会儿,给原劲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阮奕估计他是在车上睡着了,就没再打,只是简单发了条消息给他,说自己提前到了,正在外面逛着,晚上到农家乐汇合。
这个时候的彤江确实很好看。现在正是傍晚,万丈霞光让江水如同闪烁的天河。他沿着江边的小路走,顺着这条路上了山。烂漫的红叶偎在道两旁高挺的松柏下,沿路还有小亭供人闲坐和远眺。
直到暮色四合,天空渐暗,他才开始往回走。
他来的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人了。尤其是山里寒露重,山林间升起茫茫的白雾,更加不见人影。
阮奕突然皱了皱眉。
他好像听到了一阵杂乱的动静,由远及近,向他靠过来。
那动静奇怪得很。似乎是一群人在向这个方向聚拢。他们衣裤摩擦,踩折草叶,脚步踢踏,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清晰得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阮奕迅速加快了步子。
突然,背后一道劲风袭来。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就看见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去。不知道是什么。只听它咔吧一声撞在石头上。随即,石头碎成块粉,沙沙滚落下来。
阮奕厉声道:“谁?!”
依然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些沉默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朝他围过来,就像一场训练有素的围猎。
阮奕毫不迟疑,拔腿朝发出的响动最小的那个方向跑去。
有人打开了手电筒,雪白的光束射穿了黑夜。
阮奕拨开草丛,借着高大的灌木掩藏身形。越来越多的光束亮起,像密集的子弹一样四处扫射。
黑夜里,凭空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似要把阮奕紧紧网罗。
有个声音响起来:“他在那儿!”
“手电都关了,别把动静闹大了。”
手电的光束齐刷刷消失。那群人原本略显混乱的寻找,因为确定了阮奕的位置而迅速一致起来。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重新归来。远处,银色的月光抖落在草尖上,像针一样冷冷发亮。
草叶打在脸上,手上,还有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但阮奕几乎感觉不到。
他凭着身后的动静,意识到那群人离他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而且拉近的速度在不断加快。
风在耳边扯出尖利的呼号。阮奕拿出手机,正要拨号,一根电击棒闪电般从他身后狠狠抽过来。
剧痛和酸麻袭遍全身,阮奕挣扎着想保持清醒,却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耳边隐隐传来了谁的大喊:“阮奕!”
在轰隆隆几乎要淹没他所有听觉的耳鸣里,那个声音直直扎进来,像是撕裂了黑暗的天光。
阮奕用力撑开摇摇欲坠的眼皮,视野暗下去的最后一瞬,他好像看见一个身影飞奔而来。那么的模糊,又那么的熟悉……是谁呢,他想看清。但是下一刻,意识就无法自控地沉入了彻底的黑暗。
陆炳辰接住他,同时一脚发力,狠狠踢在那个拿着电击棒的男人胸口。
这一脚把那个人踹飞出两三米远,电击棒脱手飞出,那个男人重重撞在树干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从树干缓缓滑倒在地,血从鼻腔和嘴角喷流出来。
其他赶上来的人看见他的惨状,都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谁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下手能狠成这样,准成这样。
但是他们必须要把阮奕带到原居山定好的地方,这是任务。
为首的那个人眼皮一跳,咬了咬牙:“上。”
一群人狠狠扑过去——
陆炳辰抱着阮奕,连一眼也没有多看他们,转过身。一群穿西装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在朦胧的山雾间,他们几乎是用一模一样的弧度低下头,躬身让开一条道。
狭窄的山路两侧,黑魆魆的林木撑开了一片仿佛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身后喊打喊杀,□□撞击的沉闷响声,像是被这片黑洞般的幽暗给吸收了,或者说,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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