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季时珹的反应,夏嵩月漂亮冷漠的面容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仿佛只是在看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微微对视了数秒之后,他将视线挪开,冷漠而从容地从他身边错身而过,就跟他遇见过的无数陌生人一样,看见了,走过了,没有任何情绪,不会爱,也不会恨,因为无关紧要。
酒店门口有提供自主购买雨伞的伞台,夏嵩月投币买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撑开了之后就一步步走下了台阶,雨水顺着他的伞顶分开落在两边,他清隽挺拔的身影冷漠而修长,看上去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夏嵩月!”
季时珹追了出来,颀长挺拔的身躯站在雨里,俊美年轻的面容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张嘴喊了他的名字之后,不敢上前也不会后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地注视着他清隽的背影,浓墨一般漆黑的眼眸染上了浓烈的痛苦和焦灼的情绪,
“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回来。”
夏嵩月脚步微微一顿,撑着伞转过了身,他似乎是长高了不少,已经超过一米八了,记忆里那个精致爱笑的少年,一下子便长成了眼前这个冷漠漂亮的成年人,季时珹看在眼里,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还是忍不住揪着痛起来。
夏嵩月静静地隔着雨幕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不大,声线清冷偏低,语气平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落在季时珹的耳朵里,却跟凌迟的刀刃一样,
“季时珹,我不需要你弥补我什么,我只想余生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曾经的相互喜欢也好,相互憎恨也罢,好的坏的都随时间走远,谁也不要再提起了。
夏嵩月说完了就走了,清隽挺拔的背影充满了拒绝和冷漠的味道,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能跟上去了,季时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再让夏嵩月施舍他片刻的温暖,他站在雨幕里,哽咽着像是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不知所措,不顾任何尊严地跪了下来,高大清瘦的背影孤独得可怜。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楼道里的灯就瞬间亮了起来,站在门口等了许久的莫拓科将视线从手机里抽离出来,一抬头便看见夏嵩月浑身湿漉漉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的左手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浅色的发丝和脸颊上都是湿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流进他的衣襟里,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看上去颇为狼狈,看见莫拓科,夏嵩月冷漠茫然的眼眸似乎微微找回了一丝温度,问道:“你怎么来了?”
莫拓科没有回答他,上前摸了摸他湿透了的衣裳,蹙起了眉头,“你不是有伞吗?为什么还淋雨了?”
他说话的时候,夏嵩月玻璃珠子一样清澈的浅色眼眸一直盯着他的嘴唇,莫拓科见状,连忙将他耳朵里的助听器摘了下来,一看果然如此,夏嵩月的助听器被他取下来的时候还滴着水,很显然是泡坏了不能用了。
夏嵩月没有回答他为什么有雨伞还淋湿了,微微伸出白皙柔软的手指扶住他的手腕,执意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告诉你,画展差不多结束了,我和老师先回去,迪丽雅说要留下来陪着你,跟你说一声。”莫拓科感受到搭在自己手腕上那几根手指冰凉至极,忙不迭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焦急地道:“song,你在发烧。”
“是吗?”夏嵩月顺着他的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的手指被雨水浸得冰冷,额头上的温度就变得格外滚烫,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他忽然双眸一阖,无力地倒了下来,莫拓科立刻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
夏嵩月虽然有一米八,但是极其瘦削,莫拓科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抱进了屋子,自从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年后再醒过来,夏嵩月的身体就变得格外虚弱,不小心着凉了反反复复发烧是常有的事情,在英国的时候都是莫拓科一路照顾过来的,所以这一次他也是驾轻就熟地找来了药片和温水,扶着夏嵩月喂了进去就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等他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就去找了退热贴,他刚撕开包装贴到夏嵩月白皙的额头上时,夏嵩月垂着身侧的手忽然动了动,白皙柔软的手指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因为发烧而变得颜色苍白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话,
莫拓科将耳朵凑上去听了一下,在听清楚了夏嵩月说了什么之后他灰蓝色的瞳孔蓦地一震,反之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
夏嵩月仿佛是梦魇了一般,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头,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下划出了一道脆弱的弧度,他滚烫的手指紧紧抓着莫拓科的手腕,生怕他走了,一声又一声,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季时珹,季时珹,季时珹......”
一次又一次地,痛苦而固执地念着同一个名字。
莫拓科是家里的独子,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早就把夏嵩月当成亲弟弟看待了,他不是第一次从夏嵩月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早在他在医院里刚醒来那段时间,夜里低烧不退,就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但是等他清醒了,莫拓科问他是谁的时候,他说不知道,而且情绪也不大对劲,所以莫拓科就没有问下去,如今四五年过去了,莫拓科再度从他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觉得这里面肯定不简单,但是直接问夏嵩月肯定问不出结果,于是他想了想,给他T城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不知道季时珹的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所以只能托朋友打听名字发这几个字读音的人,等他挂了电话之后,夏嵩月似乎睡沉了,手指也渐渐松开了力道,不再紧紧抓着他,但是眉心仍然蹙着,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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