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太子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他曾经听说过一个荒唐的传言,说裴无咎是父皇的私生子。
他一度以为这个传言是真的,毕竟裴无咎的生母号称是大雍第一美人,而父皇素来喜爱美人。而且,裴无咎自幼就在宫里长大,与其说是康郡王世子,不如说更像一个皇子。
但后来他觉得传言不真。
因为他和三皇子、裴无咎一起读书之时,父皇常常夸奖裴无咎,说他和老三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都不及无咎。
那时他和三皇子年幼,难免为此生气,做了很多为难裴无咎的事。
懂事了之后太子颇有些后悔,而且再回头去看,夸奖一个陪读,明说太子和三皇子不及他,分明是把裴无咎放在火上烤。
后来种种,让太子渐渐明白,裴无咎更像是一块磨刀石,用来磨砺他和老三的锋芒。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父皇竟然打算在大行之时,带走这块磨刀石,让裴无咎殉葬。
殉葬古来有之,但大都是妃嫔,也有贴身的奴仆,最多是身边倚重的侍卫。
就算父皇让后宫所有妃嫔殉葬,或者带走龙极宫大总管冯德及所有内侍,太子也不会吃惊。
但偏偏是裴无咎。
“父皇,”太子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惊,“安王是堂堂亲王……”
建昭帝眼眸低垂,遮住了眼底的神色,“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更何况,你忍心让朕孤零零一个人走吗,朕总不能带走你或者老三。”
“可、可是,让堂堂亲王殉葬,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太子的手指紧紧抓着被褥,要不是正在装病,他真要跪下来苦求父皇改变主意。
建昭帝神色渐冷,“他可以恩泽后辈,亲王爵位世袭罔替。”
太子心中发苦,就算亲王的爵位可以不降等,一辈一辈往下传,可这样对裴无咎还是太过分了。
建昭帝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之所以把这件事写在遗诏里现在就让太子知道,也是担心自己真的大行之后,太子不愿意让裴无咎殉葬,从中斡旋让裴无咎脱身。
“你知道朕为何要这么做?”建昭帝冷笑一声。
他这样问,显然不打算继续用什么“舍不得”来做借口,似乎要揭开温情的面纱,说出什么真相。
太子裴琰心中警惕,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忤逆父皇,低头道:“儿臣不知。”
建昭帝目光悠远,似乎想到了什么。
外面阳光正烈,寝殿中的大冰釜吐出丝丝凉气,不知是不是为了装病而故意将身子弄得极度虚弱,太子竟然有些发冷。
良久,建昭帝叹了口气,道:“无咎生下来时,朕请得道高僧给他批过命,他的八字乃是天元一气,杀气极重,乃是注定要统率三军的……帝王之命。”
作者有话要说: 无咎殿下:呵,老子注定是要做皇上的!你们都给我起开!
第040章
帝王之命!
太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用建昭帝再多言, 他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宁王有帝王之命,太子觉得可能自己将来病了、残了、夺嫡失败了, 但毕竟是正常的。
可裴无咎要想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除非是父皇、他和宁王全都死了。
只有他们这一支嫡系全部死光,才有可能轮到裴氏宗族的其他人。
有可能他们父子三个都出了意外并且没来得及留下后代。
更有可能的是……
裴无咎……反了。
太子反反复复想了又想, 总觉得裴无咎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人。
毕竟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要说裴无咎提剑把父皇、他和老三全杀了,似乎很难想象。
“父皇, ”太子斟酌着用词:“命格这种东西也未必能全信。”
建昭帝早就料到他心慈手软可能对裴无咎下不了手,所以才这么早就告诉他,也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闻言冷哼一声,“给他批命的可是得道高僧。”
建昭帝走后, 太子一个人在寝殿坐了很久。
直到天都黑透了, 他才慢慢躺下。
喃喃道:“兴许,还有别的办法。”
安王府
裴无咎指点薛筱筱怎么临写,他很有耐心, 等薛筱筱描红一个字, 再看着她临写一个字。
薛筱筱描红的时候还没事, 临写总是不自觉把小楷写成宋体。
裴无咎轻笑一声, 探身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书写。
薛筱筱抿着唇,一颗小梨涡淘气地出现在唇边。
她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微凉,指腹的薄茧擦在她的手上, 有点痒。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笼住,仿佛大雪簌簌而下,雪松傲然挺立,清冽幽淡的香气似有似无。
薛筱筱忍不住侧过头,他的脸挨得极近,近到她能数清那一根一根乌黑的睫羽。
他的眼睛也极黑,像是两丸极品的墨玉,凤眸偏狭长,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声音低沉:“专心点。”
“哦……哦!”薛筱筱这才意识到她竟然看着他的脸走神了,小脸涨红,慌忙正襟危坐,眼睛不敢看他,只盯着笔下的字。
裴无咎低低地笑了一声,手指将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声音带上了几分暗哑,“筱筱——”
他刚要说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长安的声音,“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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