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如此关切,薛姗姗眼圈一红,“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昨日皇上召见太子,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妾身、妾身不小心听到了很可怕的事!”
裴琅心头猛地一紧。
昨日建昭帝召见太子的事他自然知道,还知道太子离开龙极宫的时候,脚步轻快脸上带笑,一扫连日来的阴霾,颇有一种意气风发之感。显然皇上并没有责问太子刺杀一事,反而可能给了太子某种承诺或者好处。
“顺妃……听到了什么?”裴琅压低了声音。
薛姗姗紧张地抓住了裴琅的衣袖。裴琅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幸好这龙极宫是皇宫里最大的宫殿,花木葳蕤,他和薛姗姗藏身之处还挺隐蔽。
“我听见皇上提到了几个词:遗诏……亲王……鸩毒……”薛姗姗身子抖了抖,泪水盈盈,“我还听到太子说什么亲兄弟,殿下,你说——”话没说完,就被裴琅的脸色吓到了,后面几个字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桃花眼冒着红光,额角青筋暴起,腮边的肉咬得死紧,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吃人。
“宁、宁王殿下?”薛姗姗等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唤道。
裴琅深深地吸了口气,“多谢顺妃告知我如此重要的消息,感激不尽。以后顺妃但有吩咐,尽管开口。”看来薛姗姗还是很有用的,裴琅决定拉拢好她,让她成为自己忠心的眼线。
“殿下?”薛姗姗又惊又喜,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裴琅,此刻,她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离她是如此的近。
裴琅目光温柔,“顺妃且去,皇上召见我呢,我不能久留。”
薛姗姗用力点点头,目光担忧,叮嘱道:“殿下,你千万要压住火气,别跟皇上起冲突。”
裴琅颔首,看着薛姗姗走远,抬手扶住了一旁的廊柱,眼睛闭上,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不知道建昭帝说要鸩杀的亲王到底是他还是裴无咎,但太子口中的亲兄弟却只有他。
为什么?
为什么同是父皇的儿子,裴琰就比他早出生了几个月,就可以做太子,将来继承皇位?立嫡立长倒也罢了,为什么连条活路都不给他留?
裴琅揉了揉胸口,把溢出喉咙的一口腥甜硬生生咽了下去,等到自己的情绪稳住了,这才去了正殿。
“来啦。”建昭帝笑眯眯地,“你看看你的脸色,这也太差了,朕正要跟你说呢,永丰粮仓几个月也该完工了,等忙完永丰粮仓的事,你得好好歇上一阵子。”
“多谢父皇体恤,儿臣正觉得劳累想歇歇呢。”
裴琅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死死地抠着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才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
分明遇刺受伤的是他,父皇安慰的却是太子,连遗诏都弄出来了。既然是给太子看的遗诏,自然是让太子继承大统的。
父皇自己的亲兄弟们在夺嫡中都死了,是不是觉得这样才是最稳固的?是不是也想让他死去,太子稳稳当当地坐着皇位?
现在是把他手里的权利一点点剥去,将来太子登基的时候,赐下毒酒,无权无势的他就只能任人宰割。
裴琅自然不知道当时太子说的是“儿臣待无咎向来如亲兄弟一般”,而薛姗姗也很确定自己听到的“亲兄弟”就是指裴琅,她那惊恐和确凿的神情分明地传递给裴琅一个信息——将来被鸩杀的就是他!
在这样看似平静的夏日,裴琅的心里掀起了腥风血雨。
安王府一片宁静。
薛筱筱在东厢房,惬意地享受着大冰釜的丝丝凉气,听到院子里裴无咎的轮椅声,连忙跑出去迎他。
她是不想让裴无咎进东厢房来找她,上次寒毒发作还是吓到她了,薛筱筱再也不想看到他双眸紧闭无声无息的样子。
裴无咎手指扶额,笑得很是愉悦,“筱筱慢些,我就在这里,又不会消失,跑这么快做什么。”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唇角勾起的笑意却带着那么丝明晃晃的得意——看,他的小王妃多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一听声音就飞快地跑来了。
长安永吉对视一眼,自从王妃逃跑被抓住以后,他们从王爷脸上看到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有时候甚至还能听到他畅快的笑声。
两人自动退后,薛筱筱接过裴无咎的轮椅,推进了卧房。
“殿下……”她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裴无咎的腿上好像放了什么东西,被宽袖盖住了,薛筱筱毫不客气地掀开,“殿下藏了——”
“啊啊啊啊是箭矢!给我的是不是?肯定是给我的!”薛筱筱开心地抱了起来,满满两筒箭矢,比她上次用掉的还多!
在云雁山杀那些黑衣人费了不少箭矢,后来也没顾上回收,这几天她和裴无咎都忙着,薛筱筱本来想等闲下来再问他要,没想到他主动给她送过来了。
裴无咎黑眸含笑。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她那个“隐形的包袱”是怎么做到的,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就像那些神话传说中仙人们的乾坤袋,能装下整个天地?
可他的小王妃实在不像仙人,他从未听说过哪个仙人视肉丸子如命的。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裴无咎并不是非要知道,只要她肯留下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看着薛筱筱抱着箭筒爱不释手,一双漂亮的杏眸都弯成月牙了,裴无咎又有些酸,大手一探,把两个箭筒拎起来放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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