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香气一直萦绕在阮嘉鼻尖,直到他入睡,直到他第二日醒来,依旧没有散去。
甚至他隐约从那香味中觉察到一股别样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深夜的露水滴在沉香木上,又清冽又沉郁,令人魂牵梦萦,追溯源头,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这味道一直萦绕不散,像是一片羽毛挠在阮嘉心上,酥麻入骨,叫他既想喊停,又想喊继续。
阮嘉因此很有些心神不宁,特别是看到叶三的时候。
他和叶三之前甚至被迫睡过了,阮嘉都看得很开。
哪怕感觉到叶三的态度不太对的时候,他防备心也不是很重,心情激动时仍旧会扑过去抱住叶三,意思是“干得漂亮”。
但是一夜过去,他突然变得敏感起来,尤其是抗拒和叶三肢体接触,简直到了看见叶三就要转身跑的地步。
所以这天早晨阮嘉跟叶三说了一声就忙不迭出门了,一方面是避开叶三,一方面是真的有事。
他昨夜用完了油盐,这可是必需品,得快点补充才是。
他才不会像叶三那样坑小孩,那当然是用正当手段了。
正当手段就是去问陈氏怎么办。
到陈氏家里的时候,她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看见阮嘉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你昨夜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阮嘉昨晚睡得可香,自然什么都没听到。
陈氏神色还是很忧虑,阮嘉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陈氏含糊道:“年纪大了,想必是听错了。”又问阮嘉,“嘉嘉来做什么?”
阮嘉如实相告,陈氏第一反应当然是把自家的给他一些,但是被阮嘉坚决拒绝了。
陈氏只好道:“村长家有榨油的磨盘,六月份油菜成熟的时候大家会去他家榨油。”
阮嘉心想原身和陈氏都没种地,更不谈种油菜,是哪来的油吃?
他问了出来,陈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我帮刘氏纺丝做衣服啊,全村人的衣服有一半都是他家做的,衣服换点粮食油菜之类的,那我当然也有一份。”
阮嘉明白了,分工合作么。
可他并不会纺丝,也不会种地。阮嘉认真思考了下自己的技能,觉得他除了吃喝玩乐和花钱,能用的上的技能大概就是大学学的所谓企业管理,什么投资金融之类。
而且他虽然勉勉强强上了个名校,但是他爸从没指望他继承家业,毕竟他哥他妹在能力上全都吊打他,阮嘉只用做个吉祥物就好了,所以他也没怎么认真学。
当然,认真学也没用,这会儿可不是资本的时代,是正儿八经的农耕社会。
阮嘉没什么办法,又问道:“那盐呢?”
陈氏道:“村里的盐都是从望山镇那边的盐井来的,只是现在路不好走,已经很久没能出去了。”又咦了一声,“不过昨日才说山上似乎有个废弃的盐井,他们正说着今日去看看呢,你来的倒巧。”
阮嘉大喜:“那我也去!”
陈氏啧了一声:“你凑什么热闹,让叶三去就好。”
阮嘉踌躇了下,还是道:“我也去。”
“去哪?”门口传来叶三的声音。
阮嘉心下一颤,回头看去,只见叶三不知何时走进了院子,望着阮嘉道:“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阮嘉含糊应了一声,也不看他。
陈氏料想他们在闹别扭,也不多说,只把刚才给阮嘉说的又对叶三说了一遍。
叶三便点了点头:“我去吧。阮嘉你呆在家里。”
“你什么意思,”阮嘉闷声道,“你真把我当女人?”
叶三微微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嘉自己也觉得没趣,甚至心下埋怨自己无理取闹,但是那股烦闷怎么也消散不去。
那股沉香木的气味更浓郁了,阮嘉心跳越来越快,听得陈氏说了句“他们在刘氏家里汇合”,就向陈氏告别,往刘氏家里去。
叶三提着陈氏给的木桶,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与阮嘉正好相反,叶三的心情出奇的好,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二十岁后二哥带着小妹反叛出京,那之后从宫里到宫外都是兵荒马乱,他又身患怪疾,几乎是没一天舒服日子过。
而他此时的感觉,便仿佛回到了踏花游街的少年时代,不,比那更美好。
他鼻尖全是甜蜜的花香,简直是美到要飘起来了。
这种好心情持续到走到刘氏门口,和唐白迎面撞上。
那日谈话之后,唐白果然如约没再出现在阮嘉面前。
他本以为滤井盐这种力气活,阮嘉不会来参加,所以迎面看到阮嘉的时候,神色不免有些惊讶。
不过那惊讶一闪即逝,唐白接着笑道:“阮嘉,好久不见。”
他不叫他小阮嘉了,阮嘉觉得有些奇怪,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唐白哥家里也缺盐吗?”阮嘉问着。
叶三静静站在阮嘉身后,望了唐白一眼。
唐白失笑摇头:“到洪水期了,过不了河也就去不了望山镇,村中许多人家都缺盐,我听说山上有个废弃盐井,所以说带着他们去看看。”
大佬!
阮嘉满眼都是“哇”,唐白却咳了一声:“我们进去吧,大家都到了。”
他率先走了进去,果然刘家的院子里已经来了好些人,大概十来个,全是春耕时的熟面孔,看来是全村的壮劳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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