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失惨重。
数百根黄梨木柱,烧的灰黑难辨。贺同章所住的牢房尤甚。
既是走水,实属天灾,难免会有死伤。段升煞有其事地吩咐狱卒,将牢中发生的死伤,悉数统计上报。
若是死刑犯便罢了,若非死刑犯,依照刑判所剩的年数拨些银子慰问给他们的家人。
他装腔作势了半晌,将所有细处都吩咐了一番,又称明日收到具体的数字后,再将此事一五一十上报太后。
请求圣裁。
最后似是认为料理完了残局,便心满意足地打道回了府。
而另一边。
白问月同魏央正从贺府起身返程。
在贺府待有不过半个时辰,两人便一切明了,知晓了当下里外三层的局势。
伴月追风,马车缓缓地行着。
白问月枕着手,躺在魏央的膝上,似是有些乏了。魏央看到她一脸困倦疲乏,便主动请缨帮她按头。
这双提刀拿枪的手,杀人于无形,想不到按起头来,倒也力道得当。
舒适无比。
两人似是在对某种暗号般,你一言我一句地结词。
“林双玉并未失贞。”
“贺氏同谢欢有过来往。”
“贺氏或有杀人之嫌。”
“贺同章的身世非同小可。”
“谢欢一举三得。”
微微停顿,思索了半晌,白问月闭着眼睛,轻声道:
“我没了。”
魏央不着痕迹的扬起唇角:
“我也没了。”
“嗯。”魏央的手法确实有些技艺,白问月忍不住轻哼一声。
“那就你先说吧。”
“如何确定林双玉并未失贞?”
魏央动作轻柔,双指按于穴上,微微用力。
想起方才的结词,他便将墨书的话转述了一遍。白问月有些不满:“仅孙关的一句话,你便能断定林双玉还是清白之身?”
魏央含笑:“并不。”
他从容不迫地与她解释:“是贺氏,让我断定她清白依然。”
“哦?此话怎讲?”
“你许是还记得,同林双玉去往泗水的,有两个仆人。”魏央目光悠长,淡淡地望着因风不时而起的帘幔,回想起贺同章与林双玉的话。
“按照贺氏所说,这二人皆是死于溺水。
如今我们已然知晓,那名叫珍儿的女侍,是死于孙关之手。可那位唐叔,林双玉的回忆里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他是如何死的。”
“因为她根本不知。”
白问月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确实如此。
“所以你说,贺氏或有杀人之嫌?”
“极有可能。”魏央将所有的一切展开说道:“孙氏一家避难,应该是在林双玉昏迷之后,在此之前唐叔应是还活着的。
贺氏称‘坐船’而逃,孙关一家既已离去,能给这二人撑船的怕也只有这位唐叔了。
既是一同上了船,如何没能回到贺府呢?”
“难道没有可能,孙关辱了林双玉,唐叔因护主而死?”白问月疑声。
魏央既摇头,又点头:
“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笃定林双玉并未失身。
否则以他们口中这位唐叔的习性,眼见主子失洁,定然会以死相拼。
但他绝非死于孙家人手中。”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白问月起身。
四目相对,他反问道:“以贺氏的为人与能力,试想唐叔死了,她会拖着林双玉一个累赘潜逃?”
“她不会。”白问月答的肯定。
“她也没有那个能力。”魏央连鄙夷也不屑多说两句。
他淡淡总结:“所以唐叔绝不是死在她们上船之前。”
无论是带着昏迷的林双玉翻逃,还是一路奔走至泗水河,这些环节里,都缺他不可行。
白问月陷入了深思,将前世一切有关贺氏的回忆都拼凑一起,每一处皆都力证魏央所推测的每一个字。
属实。
他人不在当场,也不像她知晓所有前因后果,却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揭开真相。
“到你了。”魏央出声提醒。
回过神来,白问月缓缓又重新躺下,示意他继续按,
“我说的,你应该也能察觉到一丝半毫。
这贺氏空有心谋,却无谋心。三言两语便把一切都暴露了个干净。”
魏央赞同地点了点头,问道:“可这毕竟是推测,需要确切的依据?”
“依据?”白问月笑了笑,一副反倒怕你不问的样子:“亲生儿子下狱,她这样有恃无恐,一副对谢欢有所了解的模样。”
“这些暂且还可撇之不谈。”白问月顿了一下,忽问:
“你可还记得我手上那两幅贺同章的画?”
魏央皱了皱眉,应声:“林府送来的《比翼双飞》图?”
他道:“我倒一直没有问你,另外一副你是如何得来的?”
轻笑一声,白问月同他说:
“贺同章同林双玉定情,所作了两幅图,一副随信寄去了林府。”
“这另外一副《相思连理》便被他留在了自己府上,
这两幅图,无论是题词还是画意,皆为上上品。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入彼相思门中门,忘此情间苦中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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