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长乐宫正是是非之地, 若事情传开来,他还能走一趟, 可事情并未传来, 他若是冒然出现, 只怕徒惹猜忌。
过了良久。
喃声响起, 似是自问自语, 满是狐疑:
“安然回宫去了?”
段听竹竟然能在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太后面前安然身退。
这究竟是他估错了段升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还是另有他因。
心底还未想出答案,元木跪在地上,忽然又道:
“还有一事, 奴才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谢欢挑眉。
“今日长乐宫的宫女闲话,提起太后将魏夫人留在了宫中。”
“说是要小住几日。”
这与皇后小产一事想来许是有些关系。
“魏夫人?”谢欢微微疑声。
略作思索,便想到应是魏央娶的那个太尉府长女。
“她今日进宫来了?”皱了皱眉,很快明白了元木的意思。
元木点了点头:“正是。”
魏冉的事,不是未曾外传吗,她此时进宫,难道是巧合?
那段听竹安然回宫之事,是否同她也有干系呢。
无言合上文书,自座上起身独步至窗前。刚入七月,天上悬挂的尚还是一抹弯细的月。
夜风袭来,谢欢轻闭双目,冰凉的冷意不由地又让人清醒了几分。
他还以为这招一石二鸟,魏冉的孩子定是必死无疑了。
没想到她竟这样的命大。
长乐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太后嘴上不说,可她留一个白问月在宫中,言外之意便是想告诉他。
她已经看向了长华殿这里。
龙嗣一事,尚还有足够的时间,也无需急于一时。
姑且可以搁置下来缓一缓。
眼下他的视线,不能紧盯着一个长乐宫不放。
合上窗子,清风退却,宫灯燃的正盛,谢欢那张阴霾的脸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
另一边。
长乐宫内。
檀香细缕,幽火昏黄。
华服褪后浑身只一套素白的中衣着体,白问月静坐在铜镜前,无声地听着从香卸冠去簪。
魏冉自午后醒了一次服了药,便一直沉睡着。
她的鼻息极虚,面色也未有半点好转,全凭着张之仲的那几根银针吊着性命。
魏冉躺在床上,望着她那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模样,白问月心底忽生担忧。
她真的能平安无事地生下这个孩子吗。
叩叩。
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室内的沉寂。
思绪中止。
从香停下手中的动作,嘴上忍不住念叨:“这样晚了,怎的还有人敲门。”
“是谁?”她移身踱步前去开门,未等回话便瞧见了一副生面孔,看穿衣打扮,应该是个宫女。
“什么事?”从香问。
宫女俯了俯身子,冷声答话:“奴婢是欢喜殿的宫女,奉我家娘娘之命,同夫人传两句话。”
“三小姐?”有些诧异,稍稍一顿,从香还欲再问,里处忽然传出声音。
“让她进来。”
是自家小姐的吩咐。
张了张口,无声作罢,侧身让她走了进来。
白问月闻见敲门的动静时,起身掌了一盏油灯,室内又明亮了几分。
宫女步伐稳健地随从香走了进来。
见到灯柱旁立身的一袭白影,不紧不慢地俯身屈膝:
“奴婢夏饶,参见魏夫人。”
挥灭了手上的火折子,缓缓转身,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夏饶。
并不意外。
视线掠过夏饶,微微转首,白问月同从香淡声道:“你先下去歇息吧。”
从香伫立在夏饶的身后,闻言先是一愣,似是未能明白小姐是何用意,要遣她出去。
疑惑了片刻,幽怨地撇了一眼,又看了看夏饶,未曾多问。
俯身行了一礼,满面茫然地退了出去。
合门离去的声音响起,白问月轻步移到榻上,这才让夏饶从地上起身。
“起来吧。”瞧着眼前这副熟悉的面孔,心底生出几分柔和。
今生虽不同前世,两人尚未有何来往,她也未必忠于自己,可夏饶毕竟还是夏饶。
亥时一刻来访,有些突然。
“有急事?”
夏饶从地上起身,点了点头。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上座之人,青丝如瀑,柳眉如烟,祥和的灯火映衬出几分慵懒,声轻温冷自带几分贵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魏夫人。
相貌确实出色,可她早前并未耳闻过,这是个有何手段的人物。
淡淡收回视线。
夏饶沉了沉嗓子,回道:“奴婢听从宋管家的吩咐,自瑶华宫调去欢喜殿近身照顾宜妃娘娘,也有了些时日。”
“嗯。”白问月轻声应了一句,“继续。”
“宜妃娘娘被禁足宫内,平日里无处走动,大多是待在宫内。”
“除却皇上空闲时间里会去一趟,旁的人极少会拜访欢喜殿。”
这些都是寻常。
白问月也早有预料。
白来仪初进宫时不得恩宠,无人肯同她交好,这之后她再得圣眷,自然是不会下了身份与这些人来往。
更何况此一时她又犯了错正被禁足,除却谢欢,谁敢顶着太后的不悦往欢喜殿去献殷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