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那就是小男孩现有生命的四倍长,听起来就像是永远。
很长。
“可是我怎么把我的灵魂给哥哥呢?”小男孩有些担心地问。
“很容易,”影子轻声说,“等一会儿,你就去哥哥的房间里,……”
他低声交代了一番,轻轻揉着小男孩的发顶,“等你完成了这个任务,你和哥哥还是好朋友,但是你们都不想记得这件不开心的事,对不对?”
小男孩并不确定,揪着短裤的手抓紧又松开。
“哥哥是为了小珣才摔进游泳池的,”影子提醒他,“你是不是应该为了哥哥变勇敢?”
“我不是不想把我的灵魂给哥哥,”小男孩低下头,“我是担心我没有做好,他的病好不了。”
“有个非常简单的检验方法,”影子凑到他的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最后说:“去吧。”
小男孩扭着小屁股,费力地爬上木质楼梯。
夜已经很深了,家里的佣人都已经休息了。
快到卧室的时候,小男孩放轻了脚步,将房门推开一个窄缝。
房间里开着小夜灯,守夜的护工正靠在床边打盹儿。
小男孩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探着身子查看床上睡着的哥哥。
床上的男孩瘦极了,两颊和眼窝都有些凹陷,嘴唇像是干枯的玫瑰,苍白干裂。
检测仪发出细小的嗡鸣声,红色的小灯一闪一闪的。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哥哥的额头,也摸不出什么所以然,又失落地放下。
床上的男孩有些醒转了,惺忪地看着他,“小珣?”
小男孩被他喊了一声,立刻委屈得抽搭了一下,又赶紧忍住,“哥哥,疼不疼?”
今天他和哥哥一起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大人们用力按哥哥的胸口,还用很粗的针扎他。
“不疼,没事儿,”男孩无力地笑了笑,“冷不冷?要不要上来和我一起睡?”
小男孩使劲忍着眼泪,“哥哥,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男孩向后让出一块地方来,轻轻拍了拍,“上来,别着凉了。”
小男孩扒着床沿钻进被子里。
哥哥身上有种好闻的香皂味,就是很瘦,抱着让他心疼。
温度也浅浅的,似乎稍纵即逝。
小男孩把脸埋在哥哥胸口上,极力忍住呜咽,小声叫,“哥哥,哥哥。”
别死,求求你。
“没事儿啊,不害怕,”男孩替小男孩把已经被哭湿了的眼罩摘了下来,轻轻给他揉着眼睛,“你不是最棒的船长吗?你去哪里航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说完他就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
小男孩哭着点头,“哥哥,你别说话了,你睡觉,你休息。”
“那你今天就跟我一起睡觉,好不好?”男孩拍着小男孩的后背,“不害怕了,哥哥在。”
小男孩蜷在哥哥怀里,很快把被窝儿烘暖和了。
男孩的精神很差,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他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按着胸口费力地喘息。
小男孩抱着他的腰,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吃力滚动的喉咙。
“哥哥不难受了,”小男孩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我把我的灵魂给你,哥哥就不难受了。”
月色依旧柔和,男孩沉重的呼吸夹杂在护工规律的鼾声里。
小男孩微微抬起头,嘴巴正好贴住男孩的锁骨正中。
他细小的眉头痛苦地拧了起来,肉嘟嘟的小手死死地抓着被子。
他的喉咙里压抑着无尽的痛哼。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离开了,留下了一些空落落的大洞,好像用什么也不能再填上。
但是影子说过,不能让哥哥知道,不能把哥哥吵醒。
只要哥哥活着,什么都没关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男孩才脱力放开了男孩。
他用手背蹭干净眼泪,第一时间看向男孩的脖颈。
果然像影子说的那样。
那里多了一个细小的、几乎很容易就会被忽略的红点点。
容纳着另一个灵魂的炽热。
小男孩顾不上擦眼泪,小声地对着听不见的人说:“哥哥,我把一半的灵魂给你了。”
他留恋着那个逐渐温暖的怀抱,听着男孩的呼吸变得平缓放松,心里高兴又遗憾。
遗憾却不是为了自己。
他把脸埋在哥哥怀里,久久不愿意离开。
但他也记得影子对他说的另外一句话,难过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从床上吃力地蹭了下来。
“哥哥再见,以后不要再生病了。”
*
徐伊甸在床上滚了两圈,发现自己居然又躺在蔺珣这一半床上。
难以置信,他睡觉多么老实的一个人啊!
“昨天晚上……”徐伊甸朝着的被子里拱了拱,有点舍不得那点温暖,里面还残留着蔺珣身上特有的气息。
吸够了那股好闻的味道,徐伊甸也醒得差不多了。
他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他被蔺珣亲晕了。
字面意思。
他还记得台球桌那种硬邦邦又毛扎扎的触感,也记得微微摇晃的暖色灯光。
蔺珣身上有烟草味,他的手温柔有力,稳稳地托着他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