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菱舟本是为了让事情不那么突兀,所以借由今日之事编了个说辞,却不曾想他会因自己的一句戏言如此动怒,更不曾想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那些想好的话语,竟有些说不下去,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顾玄棠见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自己,她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透明澄澈的眼里满是震惊,却又夹杂着丝丝感动,被蓄在眼眶的泪水轻轻的包裹着,竟有些惹人疼惜。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刚刚因她拿出这两封信而起的怒气也不自觉消了大半,柔声道:“别想那么多了,明日先去莫城,你想和她说一声,就去和她说一声吧。”他说道这里,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幽幽转深,心道,只要,别是说完这一声,就趁此住下了就好。
左菱舟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句话,她本意只是想打个感情牌,让顾玄棠心软一下,却未曾想顾玄棠比自己想的,竟要更在乎自己一些。她听着他说道先去莫城,又想到他那句,“我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不成?”那颗本还在踌躇不前,不知如何取舍的心一下被打回了原位。
那些他无意间的温柔、略带迁就的呵护,如同纷纷暮雪,带着狂风骤雨,破门而入,直接下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明知寒冷,却忍不住因为其本身的美好,而裹足不前,不愿离开。她仿佛在这一刻,丧失了自己一直持续拥有的理智与清醒,明知他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差距,明知他的身边还有危险尚未消除,却仍然愿意只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因为他直接表现出的关心而闭上双眼,只当做什么也看不到的,像一个真正的妹妹那样,安安分分的、乖巧懂事的依偎在哥哥的身边。
她看着顾玄棠,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好。”
顾玄棠见她又笑了,也终于放下了心来,却又忍不住教训道:“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胡思乱想,年纪不大,心思不少。”
左菱舟听得他这话,只觉得他倒颇有些为人兄长的样子,便把凳子向前挪了挪,凑近他。
顾玄棠狐疑的看着她,心道:这是又想做什么?
左菱舟看着他一脸怀疑的看着自己,歪着头冲他笑了笑。
顾玄棠挑眉,“表妹你这是?”
左菱舟也不说话,只认认真真的看他。直看得顾玄棠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摆正,这才伸手抱住了他靠近自己这边的胳膊。
顾玄棠有些无法,想让她放开,却听得她轻柔的唤了一声,“哥哥。”
他低头,就见左菱舟的表情有些过于平和与安然,只得把手抬起来架在了桌上,好让她抱得舒服一些,“嗯。”他应道。
左菱舟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枕了上去,轻声道:“以后我就只有你相依为命了,你要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记得你说会保护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出事。”
顾玄棠闻言,不自觉就去看她,就见她正靠着自己,低着眉眼,隐隐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显得温顺却又不安,像只依偎在人身边的小兽一般,一时竟不知什么滋味。
之前,左菱舟拿出那两封信给他看的时候,他觉得她是有意离开,心里生出些被隐瞒与背叛之感,有些恼她;可是现如今,她就这么依偎着将自己全权托付给他,他却又心有不忍,竟不知该不该真的就这么一直带着她。
他对左菱舟,总是容易心软的,左菱舟那一声声的表哥,到底在日积月累中,水滴石穿的穿过了他的心房,使他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然将她放在了心上。
顾玄棠难得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寻常人家哥哥对妹妹的温柔宠溺,左菱舟还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转过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他,就见他正注视着自己,神色清淡却透着些温柔。
“嗯。”他应道,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其他保证,却让左菱舟在一瞬间感到无比安心。
她得了自己想要的保障,心情也就好了起来,故此把自己的脑袋垫在他的胳膊上,语调轻快道:“那我们明日午时走吗?”
“若是要去莫城,倒要早一些,巳时前后走吧,你早点起来。”
左菱舟就垫着他的手臂点头,“好。”
顾玄棠见她这会儿开心了,就又想逗逗她,“看表妹现今的样子,似乎很是期待啊,莫不是还藏着些我不知道的心思?”
“怎么会,”左菱舟立马抬头挺胸坐直了身子,指天发誓,“天地良心,我哪有什么小心思啊,我哪敢在你面前又什么小心思啊!”
顾玄棠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我表妹多么聪明啊,指不定想着现今也出了九弯山,正好可以去姑姑那里住一阵儿呢,你说是吗?”
左菱舟闻言,全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表哥,你就是这么看待你可怜的表妹的吗?我竟然在你心里只是这个样子。”她说着说着,装模作样的抽泣了两声,“枉我如此信赖表哥,依赖表哥,却不想,只是我一厢情愿!”说完,还拿起袖子假模假样的拭起泪来。
顾玄棠简直被她这说来就来假得如此明显,却还能坚持演下去的纯天然表演给震惊到了,忍不住为她鼓了鼓掌,“待我过两日到了莫城,便为表妹买一套五彩斑斓的衣服,让表妹穿上,相信定能有老莱子‘彩衣娱亲’之效,也算是缓解路途的乏味了。”
左菱舟闻言,一下停止了自己的表演,气鼓鼓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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