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迷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
楼君炎不禁怔然,心湖动荡,伸手想要攫住那抹蹁跹若蝶的身姿,指尖只有掠起的清风,而那人儿已然消失在了眼帘。
视线移至宣纸上,那双清冷诡谲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提笔,寥寥数笔,便将那抹美的勾魂夺魄的笑留了下来。
俏皮动人的小姑娘,提裙回眸,灿如三月烟花。
比星辰耀眼。
比繁花娇媚。
……
有他的娇娇姑娘在,他便有了破云逐日所向披靡的勇气,困扰他前半生的阴霾霉运尽数消散,他看到的再也不是寻不到前路的黑暗,而是璀璨星光。
一连几日,楼君炎唇瓣都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海云帆甚是奇怪,这楼君炎向来冷言寡笑,为何近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正欲追问,转眼看到桌上才抄写到秦纪.荆轲刺秦,还是抄书要紧,并暗中观察楼兄这笑能维持几天。
抄着抄着,忽的灵光一现,莫不是家里嫂夫人有喜了?
“楼兄,等等。”
海云帆忽然叫道,也顾不得抄书了,大步朝楼君炎追了过去,恐引起国子监其他监生不必要的猜疑,遂压低了声音,试探道,“楼兄,近来爱笑,莫不是要喜为人父了?”
楼君炎唇角的笑一凝,冷冷地瞥了一眼海云帆,又将视线投到桌上翻阅的资治通鉴上:“你可知荆轲刺秦为何会失败?”
海云帆一愣:“秦舞阳太怂了,见了秦王抖个不停,提前暴露了。”
楼君炎斜眸晲了他一眼,冷淡道:“还有呢?”
海云帆皱眉,想了想说:“荆轲学艺不精?”
楼君炎:“也对,也不对。”
“请楼兄赐教!”海云帆被搞糊涂了。
“ 图穷而匕首现,因把王袖而揕之,猝了天下至毒的匕首,只要肌肤沾之分毫便可当场毙命,可他抓王袖却妄想先挟持秦王,逼秦王交还六国,稚子都没他这般蠢,本占得了先机,却又失去了先机,等被秦王刺伤,才引匕首执向秦王,就你说的学艺不精扔在了铜柱上。”楼君炎眸光犀利,沉声道。
“所以……”
“自以为是,蠢死的。”
楼君炎冷眸扫了海云帆一眼,佛袖离去。
蠢死的?
海云帆瞬间如风中凌乱,呆愣愣的,楼兄可是暗讽他自以为是,甚是愚蠢。
不是喜当父,便不是,竟然还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来骂他。
楼君炎倒是想喜当父,可自家养的小姑娘身子骨还有些娇弱,恐怕难以承受之苦,得再等上一些日子,他其实更愿意她只做他的掌中娇,没得一些臭小子傻闺女来争宠。
想的入神,竟不料未注意到有人撞了过来。
楼君炎回神,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只见那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而地上散落了一地纸张。
“抱歉。”
范仲并未抬头去看所撞是何人,只低声道了一句歉,素来冷漠的脸在看到满地的纸张时有了一些龟裂,甚至带着点慌乱,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纸。
楼君炎拧眉,弯腰去帮他捡,手刚触到一张纸,就被范仲一掌挥开,红着眼低吼:“别碰!”
这可是范仲第一次在国子监发火,就连秦绍肆意侮辱他,都未曾动过怒。
顿时惹来了周遭监生的非议。
“这楼君炎竟然能惹怒范仲,也是个人才?”
“走,去看看范仲捡的什么东西,慌成那样。”
说着,便有几名监生朝这里围过来,范仲越发着急,情急之下,一下子将全部纸张拢到自己面前,胡乱抓了起来,宝贝似的抱在怀中,便低着头走开了。
那些监生见范仲走了,只剩下冷漠深沉的楼君炎时,只觉得扫兴,没热闹可看,便一哄而散的走了。
楼君炎抬头看了一眼范仲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些纸张之上所画全是各种沟渠闸洪,如何治水的方案,简直精妙无双,这范仲应该是个精通水利的奇才。
范仲。
范世成。
不知是何关系?
……
忽如一夜冬风起。
温度急剧下降,万物凋敝,院里的花儿也都谢了,入眼再无盎然生机。
陆燕尔只觉得京城的冬天冷的可怕,穿着厚重暖和的冬衣,将自己包裹成了粽子,哪儿都不想去,整日汤婆子不离手,缩在烧有地龙的暖阁里,倒也还好。
可一旦踏出房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如冰锥子戳在脸上,好疼。
安和县地处南方,冬天虽然也冷,可却比京城好多了。
陆燕尔将汤婆子搁在腿上,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晚晴道:“你去煨点羊肉汤,等会儿夫君回来,便端过来。”
冬天冷,喝点羊肉汤,暖身子。
国子监没有地龙,楼君炎肯定也很冷,读书考取功名也好辛苦的。
门,忽的被人推开。
楼君炎闪身进来,知道陆燕尔怕冷,迅速将门关上,饶是这么一瞬,冷风顺着门缝扑在陆燕尔脸上,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么怕冷?”
楼君炎轻笑,转身解开披风,陆燕尔赶忙三步做两步过来,接过他的披风挂好。
又将汤婆子殷切地递给他,温声道:“夫君,暖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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