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范仲为了彻底解决流江水患,兴建这道贯穿南北的水利工程几乎熬干了心血,然而竣工不过月余,本该被世人歌功颂德的范仲却深陷了一场风波。
范仲时任闵州知府,可闵州所有官吏连同当地百姓写了万名书将范仲给告到了京城,状告范仲在修建堤坝的过程中不把劳工当人看,随意奴役草菅人命,甚至偷工减料中饱私囊大发横财,更仗着自己受朝堂倚重打压同僚,景昭帝原本要对范仲大行封赏将他调回京城,结果竟出了这事。
修造的过程中死几个劳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这是千年水利工程却偷工减料质量堪忧,如何敌得过岁月风雨的侵蚀,景昭帝不免动了真怒,何况,若只是少数官员状告范仲可能是因其嫉妒陷害等原因,若是当地全部官吏一致认定范仲有问题,那他自身肯定存在严重让人诟病的地方。
这次范仲的事直接越过了楼君炎呈到景昭帝跟前,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楼君炎穿上衣服就准备进宫面圣,范仲不太可能犯这么明显而低级的错误,而他那个人做事有些刻板,得罪人倒是真的,可却绝无可能在水利一事上出差错。
“夫君,怎么了?”陆燕尔被楼君炎吵醒了,不满地揉了揉惺忪的眸眼。
“范仲出事了,我去宫里一趟。”
“怎么回事?”陆燕尔也是一惊,不是说范仲是大功臣么,怎么转眼就出事了,“不过,现在已经是三更,宫门紧闭,你此时进宫不太好吧?”
楼君炎一愣,旋即又合衣躺了下来:“是我糊涂了,那就明天早上再去。”
范仲毕竟修建了这么浩大的水利工程,暂时并无性命之忧,还是等明天了解过具体情况才好应对。
不知为何,楼君炎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范仲出事应该是冲着他而来。
第124章 波澜
说到这里,范仲忽然顿了顿,眸光暗淡而自责,“但南水北调的过程中,修筑分水堤时,我曾病倒了一段时,便让我最信任的下属刘冰负责监工督造,直到被人揭发,我才回味过来只能是这里的工程出了问题……”
楼君炎眉头深皱:“即使偷工减料,工程质量不过关,主要责任也在于刘冰,私吞银两,贪污工程款也是他,你顶多算是因病失职,情有可原。至于几十条人命筑基之说,除了人证,根本就不可能拿出物证出来,就算堤坝下面真被埋了尸体,还能将堤坝毁了,将那些人的尸首挖出来定你的罪不成?而人证却是可控的!”
范仲默然不语。
此事的关键点主要在于流江水利的工程质量方面,而出问题的是分水堤而非主堤的流江偃,尚有办法补救重造,而于同僚不睦这些都是小事,想来问题不大,楼君炎便宽慰了一番范仲,抬腿朝牢房外走去。
范仲看着楼君炎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叫住他。
见楼君炎出了牢房,陆宗兼便上前问道:“范仲如何说的?”
楼君炎将所知情况悉数告知后,陆宗兼也松了口气:“惩戒是免不了的,估计会遭贬谪,闵州知府是当不了了,但还不至于彻底丢了官位。”
范仲的案子兹事体大,早已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而景昭帝为保公允,督促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彻查此案,景昭帝的态度很明确,若范仲是冤枉的,那便无罪释放,修建流江水利有功,自当加官奖赏,可范仲若真为了一己私利做出有损工程的事,贪污款项,辜负了他的信任,该如何惩戒便如何惩戒。
可陆宗兼和刑部尚书吴瑞联手调查的结果却是——范仲伙同刘冰对水利工程造假,以次充好,贪污大量的工程款项,且在范家地窖中发现了大批的金条,足有二十万两黄金,这么多的金条何至于藏于范家地窖,一查方知,范仲的养母和妻子曾以采购红薯的名义,暗度陈仓,将这些金条运送到范家。
罪证确凿,天子震怒,这是大错,不是景昭帝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不只景昭帝要追究范仲的责任,朝廷近半的官员也紧跟着奋起而弹劾范仲,欺上瞒下,收取重利,若因范仲之过修建的堤坝不能抗洪,不能成功将南水调往北边,造成的损失和危害十年都弥补不了,朝堂投入了大量的物力财力人力却是这么个结果,若是因此倾覆田地,冲垮百姓房屋,若百姓再因此丧命……范仲实在罪大恶极。
期间弹劾最凶的人当属谏议院的大夫海云帆,这几年,海云帆成长惊人,早已成为谏议院的中流砥柱。
楼君炎虽有些不满海云帆所为,却能够理解,海云帆并非为了私欲或是名利,他与范仲并没多少交集,只因为他相信大理寺和刑部调查的真相,对范仲竟然毫无底线贪污银两而义愤填膺。
不要说海云帆,就连楼君炎都震惊,但他首先想的是,一定是谁故意陷害,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眼光,绝不可能看走眼,范仲穷的一贫如洗,不可能行贪污之举。
而贪污款项这种事,不是一两个官员就能成事的,怕是要牵连出好些人来,不出楼君炎所想,首先牵扯出的就是工部。这些工程巨款的拨放都是由工部官员负责,而工程完成之后更要由工部这边的人去验收,当时去验收的官吏主要是工部侍郎宋承为首,他出发去流江之前,楼君炎曾嘱托过他,务必要小心仔细,一旦发现任何质量问题立即上报,但显然他没发现任何问题,即使工程存在问题,当然也有人不会让他轻易发现,后面便牵扯出范仲这档子事,没有验收出问题,宋承等官员首当其冲便要问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