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施术的时间有限,既然谁不肯退让,便分为三次,无论是谁进入他的识海,时间一到还未成功,我会强行将人拉出。”
他瞥了眼沈流响,没再为叶冰燃争位,而是望向凌夜:“你修为最高,又是他的师兄,最适合第一个入识海。”
凌夜颔首:“前辈所言甚是。”
“无需唤前辈,你我同为仙宗主,”蓝萧生嘴上说着不用,脸色却是稍缓,叮嘱的语气柔和了些。
“进去后,梦魇多半会用他的记忆设下幻境,定要时刻保持清醒,找到梦魇藏匿的真身,擒住他,再进入困住流响的幻境中,将人带回来。”
凌夜点头应是,随后盘膝于地,阖上了眼,蓝萧生立在旁侧,点燃了第一根香。
*
狭窄的幽禁室,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陈旧纸卷味儿。
凌夜立在门口,目光朝室内探去。
宽大杂乱的案前,跪着一名红衣少年,微低着头,执笔的手不住发抖,在纸张落下一连串歪扭的字。
听见开门声,他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
“在抄在抄,没偷懒。”
凌夜没吭声,室内静了须臾,沈流响若有所感地抬头,精致凤眸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师兄回来啦。”
凌夜想起是哪的场景了。
有次他外出历练,回宗后,得知沈流响犯了错,被宗主用戒尺打了手,又被罚在幽禁室抄百遍宗规,不抄完不准离开。
“听说你打碎了琉璃盏,”凌夜环顾四周,边揣测梦魇兽藏身之地,边坐下身。
闻声,沈流响顿如霜打茄子,拉耸脑袋,恹恹道:“不是故意的。”
他放下笔,在凌夜视线下摊开双手,细长白皙的十指交错着乌青痕迹,手心肿到触目惊心。
“老宗主斥责了我半个时辰,又打了我十来尺子。”
凌夜从衣袖中自然地掏出药瓶,将疗伤灵液倒在沈流响手心,边抹药边说:“与我告状没用。”
红衣少年疼得“嘶”了声。
凌夜看他蹙起眉头,涂抹力道放轻了些,转而道:“不过只是个琉璃盏而已,老宗主确实罚重了。”
“那老头儿一向不喜我,”沈流响撇了下嘴,“换个弟子口头训斥一番便行了,到我这,不打得皮开肉绽,绝不罢休。”
“他趁师兄你与师尊都不在宗,可劲欺负我了,这几月,我每日除了修行,还要在凌霄大殿伺候着,端茶递水,扫地擦东西,哪样做得不合他心意,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沈流响之前没觉得怎样,这会看着帮他涂药的人,愈发的委屈了,“师兄下次历练带上我吧。”
擦完药,凌夜瞥了眼桌案,抬手整理散乱纸张,“你年龄尚小,不适合。”
“师兄分明是嫌我烦,”沈流响跪累了,起身揉揉泛疼的膝盖,“师尊说你喜清静,爱游历名山大川,就算哪天外出历练,再也不回清凌他也不奇怪。”
“师尊平生言谈,从未有过半句虚言,”
凌夜看向他,“我确实喜欢外面些,你也确实有些烦。”
“师兄此言,当真伤我,”
沈流响捂住胸口,脸上流露出哀痛至极的表情。
“心口疼,看来只有师兄帮忙抄写宗规才能好了。”
“别贫,帮你抄就是,”凌夜拿起一张白纸,铺在整洁的桌案上,拢袖提笔,“只要你安静些。”
他没少帮沈流响干这事,因此轻车熟路,不仅字迹模仿的一模一样,还结合实事,笔尖时不时抖一抖,将手伤该有的模样展现出来,伪装得天衣无缝。
沈流响盘膝坐地,手撑下巴,盯着凌夜瞅了一会儿,眼皮隐隐开始打架。
“还是师兄好,”他咕哝了句,“那个老头儿,快交出宗主之位了吧,不知下一任宗主是谁。”
凌夜随口应道:“不少长老都有意愿,但论资排辈,孟仙君最有可能,”
“孟仙君啊,”沈流响叹口气,“看见我就黑脸皱眉,等上了位,估计也没我什么好果子吃。”
睡意说来就来,他打了个哈欠,凤眸勉强睁开一条缝,“希望比老头儿对我好些吧。”
“不过……若师兄是宗主就好了,”他迷迷糊糊看向凌夜,“我犯什么事,师兄都不会罚我,那我在清凌宗,一定快活极了。”
凌夜手下一顿。
他侧过头,朝趴在案边,眨眼陷入梦乡的红衣少年望去。
盯看了不知多久,才继续提笔落字,狭小幽暗的房间内,只余下窸窣纸笔摩挲声。
场景一转,天边勾月高悬。
山峰高耸入云,如孤刃般陡峭,凌夜背了个人,走在蜿蜒小道。
被他背着的人尤为狼狈,额头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脸颊数道刮伤,原先细瘦雪白的脚踝,此时肿得胀鼓鼓,衣袍也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
“幸好被师兄寻到,”沈流响用沾了药的丝帕捂住额头,心有余悸道。
他今儿刚学了御剑术,忍不住在宗内各峰间蹿动,下午赶来朝天峰,结果一没留神撞上了山壁间的凸石。
从半山腰一路滚到峰底。
醒来头晕目眩,已是深夜,全身刮伤撞伤不计其数,疼得一动不想动,倚在树干上,打算原地休息一夜。
没想到,师兄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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