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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祈——”谢庸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满涨,微笑着轻声叫周祈。
    “喝你的药。”
    谢庸很老实地咕咚尽了碗中药汤, 漱一口清水,便去拽自己身后的枕头隐囊, 要躺下。
    看他微皱的眉头,周祈快步上前, 扶着他的肩背把他放平。
    “阿祈——”谢庸再叫她, 语气中带着些可怜巴巴。
    周祈强虎着脸道:“你可老实着点儿吧。”
    谢庸忙一脸郑重地点头。
    周祈到底忍不住眼角儿带上了笑意。
    崔熠在心里对谢庸“呵”一声,娘子奴!装相鬼!
    又再对周祈“呵”一声,傻阿周,果然掉到老谢陷阱里了。
    罗启把药碗端出去,送上两盏茶饮来。
    喝着饮子,崔熠把堂审的事与谢庸叙说了一遍,“……这样杀人如麻的凶徒,竟然也顾恋其母, 哪怕其母当年视若无睹、对他不住。这委实有些出人意料……”
    他顾恋的恐怕不只其母。谢庸想起被抬出高氏祠堂时晃眼看见的那几个人,宋大将军派侍从去寻高远做什么?一个大将军派贴身侍从去家里找一个小小的校尉,又偏巧是那种时候……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他为什么能猜到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高远的身世?一个大将军为什么会知道一个小小校尉的身世?还有高远的未传而至,宋大将军称呼高远“近之”时熟稔的神色……
    高远在西北十年未再作案,前几年与吐蕃大战小战不断,无暇他顾或“杀人癖”得到满足还说得过去,后几年却还算太平,他未杀人真是因为那里稳重严肃的中年士子不好找?宋大将军是六年前去得西北。
    征西军回到长安开始的一个多月,高远并未作案。他开始作案是在宋大将军续娶继室后不久,且这次作案间隔时间极短,一副不怕被抓不怕死的疯狂架势……
    这种种,不得不让人怀疑高远与宋大将军……谢庸不信王寺卿未看出来,他又看一眼低头玩扇子的周祈,阿周应该也能猜到,但这种隐情,揭出来无益,毕竟从情理和证据上看,宋大将军都未参与这些凶案。
    崔熠还在感慨着:“这些凶徒固然可恨,细究起来,也是可怜……”
    周祈点头:“不过,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更可怜,漂泊半生的士子,过气的妓子,就因为也是教书的就被灭门的塾师,连塾师都不是的印馆主人,还有倒霉催的胡商们……真是从天而降的奇祸。”
    崔熠也点点头,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庸,突然哼笑一声:“可恨之人可怜,可怜之人也可恨,比如某位躺在床上动不了的。”瞒着会武的事,瞒着与阿周的事,这两件事阿周只能算帮凶,老谢才是主谋……哼,还兄弟呢!
    崔熠又做起了老本行:“阿周啊,你一个小娘子家,哪知道男人内心的险恶。可要当心,莫要被某些人骗了……”
    谢庸抿抿嘴。
    周祈笑起来,看一眼谢庸,深深地点头。
    崔熠这会子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内兄”身份,“阿周,你去看看唐伯做什么新鲜吃食没有,弄两盘子来。我午间吃得少,饿了。”
    周祈甩给谢庸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极给崔熠面子地走了出去。
    等周祈端着一盘子热气腾腾的桃子酱蒸糕回来时,崔熠却要走了。
    看着崔熠的背影,周祈扭头问谢庸:“这是怎么的了?”
    谢庸微笑道:“大约是相思难耐吧。”
    周祈恍然大悟,悟半截,停住:“你跟这傻子说什么了?”
    谢庸看一眼周祈,轻声道:“莫要叫旁人‘傻子’,不好。”
    闻着这隐约的醋味儿,周祈放下糕,嘿嘿一笑:“只能叫你?”
    谢庸再看周祈一眼,眼尾翘起。
    让他这样子勾得心里痒痒,但对一个病人……不行,太禽兽了。
    周祈正经着脸笑叹:“你说你还吃小——崔少尹的醋,怎么说你才好呢?”
    谢庸只笑。
    “刚才你们说什么了?”周祈拿两块糕,坐到谢庸床边,自己啃一块,递给谢庸一块。
    “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几则奇闻。”
    周祈挑眉:“说说。”
    谢庸也吃一口糕,咽净了才笑着道:“比方说恶少与书生。”
    周祈:“……”崔熠!
    “还有某个女郎说的,‘情这东西,很难说起于何时,等人发现,早已入心蚀骨。’”谢庸方才说“恶少和书生”时的戏谑没有了,他的目光温柔,深沉,甚至带着一点悲意,过了好半晌,方又道:“阿祈,我很欢喜,从没这般欢喜过。”
    谢庸看着周祈,神情郑重:“阿祈,某此生不敢有负。”
    周祈也看了谢庸半晌,点点头,眯眼笑起来,又开始吃糕。
    看她那娇憨样子,谢庸真想把她拥到怀里,使劲儿地长长久久地搂着她,但想到医嘱,想到她之前凶巴巴的教训,谢庸只好又把贼心摁了回去。
    关于何时动心这事儿,周祈不想问谢庸了,她想起了一个更让自己开心的问题:“阿庸,你喜爱我什么啊?”
    周祈把手里的桃子糕都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糕末末,活动活动手指,显是要开始计数了。
    先是让这声“阿庸”叫得心头一甜,接着,谢庸心里升腾起强大的求生之欲来,认真想了想:“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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