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丢了脸,也不说话,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坐回桌子上吃剩下的东西,她吃地极慢,时不时掰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在陈娘子给客人做猪骨汤面的时候,也觑着眼睛偷偷打量着陈娘子手上的动作。
面煮多久,捞起来舀汤后又依次放了什么作料,葱花、熟花生、豆芽,脆豌豆,并两三块熬得软糯的猪皮。
她心底默默记着,又点点头。
黑子看得憋气,这婆子还没死心呢,他还是头一回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阮呦却不在意,只要她没再败坏阮家的名声就行,她招呼着黑子帮忙给客人打包吃食。
李氏做这些吃食都是突发奇想的怪点子琢磨的,有些复杂有些却很简单,看几眼就能学会,只不过是花费的心思多些,有心人要学也拦不住。
就比如骨头白玉汤面,也就是用大骨熬得香浓粘稠的浓汤配上煮好的碱水面而已,其实很简单,只是阮家熬大骨汤是熬了整整一夜的,夜里李氏总会起来好几趟去看柴火。
旁人能学做法,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费这个时间。
等了好久后,那一桌子已经被扫荡得干干净净,刘婆子才呸了一句扭身离开。
黑子看着阮呦,暗中指了指那婆子,阮呦点点头,他便跟着一道溜出去。
元宝也倏地一下冲了出去,阮呦没能拽住他,喊了一声,“元宝回来!”
她怕元宝咬伤了那婆子,到时候她们有理也成没理了,急忙想跟出去却被陈娘子拉住。
陈娘子笑道,“别管它,元宝有分寸。”
元宝是当初在汴城养的那只小黄狗,它有灵性得很,常常跟着李氏和陈娘子她们到铺子里来,偶尔还能去诗集上买菜或是用狗嘴咬着竹篮子将客人预订的吃食送上门去,这里的客人也都认得它,有些心情好的还常常跟它打招呼。
外面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声,阮呦心提起来,那尖叫声后又忽然爆发出哄笑声,阮呦心急,连忙出去,就见一条大黄狗摇着尾巴过来,狗脸挂着讨好地表情蹭着她的腿。
阮呦站在店铺门口,远远望去,就见街道那边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等到黑子回来的时候阮呦才明白。
“哈哈哈哈,阮姐姐,那婆子真是笑死我了,在街上走着走着裤子就滑了下来,里面穿的裤衩竟然是桃红色的四喜丸子,没想到那婆子外表正经,里面穿的是花楼女子爱穿的物件,哈哈哈哈——”黑子拍着桌子飙泪。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还真是恶人有恶报。”
阮呦微开口,“没看清是谁做的?”
“没呢,那会街上挤满了人,就恍了那么一下,她裤子就掉了。”
阮呦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又伸手轻弹了一下元宝的狗脑门,抿着唇笑。
不过黑子似想到什么,面色又换上几分凝重,压低声音道,“阮姐姐,我方才一路跟着那婆子过去,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整咱们。”
他酝酿好一会儿,郑重地道,“我看见那婆子从侧面进了盛德客栈——”
阮呦微惊,心思渐沉。
盛德客栈是燕京第一大酒楼,他们如何要同自家这样的小食肆过不去?
第32章
天色渐晚, 薄暮由浅入深,成了一片浓稠, 窗外弦月如钩, 洒一抹凄凉, 北方阵阵吹过, 引得院落两排花树枝叶瑟瑟发抖,簌簌作响。
这样晚了天色,燕京已然灯火阑珊, 李氏和阮爹却还未归家。
屋子里点着灯, 阮呦和陈娘子坐在炕上用铅碳描花着衣裙的花案样式, 等着李氏两人回来。
自从应下了谢娉婷说要开家专卖苏绣的成衣铺的事,阮呦和陈娘子就开始准备了,谢娉婷这些日子也不在燕京, 而是跟着管家四下去买人和买些贵重新奇的布匹料子,她给阮呦写了信,说等过段时间就把绣娘送过来让陈娘子调教。
过完年后这铺子就打算开张, 在这之前阮呦得设计出抢眼的新样式。
阮惜抱着元宝躺在一旁,已经睡熟了。
徐府的宴席从早吃到晚,等到阮呦脖子有些酸疼了, 阮家门口才响起敦厚的马蹄声,阮呦跟陈娘子都放下手中的纸笔出去。
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李氏和阮父从车上下来,另一辆由小厮扶下来的是一个穿着绸缎的陌生中年男人,国字脸, 胡须修剪整整齐齐,看起来很是文雅。
李氏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忙拉着阮呦到徐太医面前,“呦呦,快来见过徐大人。”
阮呦乖巧地向徐太医行礼,轻声唤了一声“徐大人。”
心头却有些疑惑,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徐太医怎么会过来?
徐太医暗中打量着她,见她姿容昭昭如镜花水月,娇而不妖,行为有礼,一时有些惊讶,心中暗忖后思及那抹身影,有些意外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阮呦没想到这么晚了,徐太医送李氏她们过来,竟然是为了给她看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徐太医可是给宫中娘娘们看病的,寻常接触的也是高官大臣,就算应了娘的请求,也无需这么晚了还亲自跑这一趟。
阮呦琢磨不透,就问李氏。
李氏摇头,“这个娘哪里清楚,徐太医是个大善人,宴席结束后徐夫人就请了娘过去,说老夫人今日心情极好,吃了许多东西,又夸娘手艺好,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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