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燕京已经不是那么冷了,京城街道和屋檐上的积雪消融,露出原本的面貌。一排排朱红色的城墙连着琉璃瓦与黑色的黛瓦相间映衬,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今日难得出了太阳,街道上出行的人比起往日多了些,人群来来往往,人头攒动。
她们的成衣铺店面不算大,但有两层楼,匾额是照着阮雲题的字打磨而成的,黑色底板配上烫金大字,颇有几分气势。
上面只简简单单题着三个字:苏绣坊。
实在是这名儿太难取,想来想去觉得没有什么比苏绣两个字更引人注目,也就直接用了这俩字。
苏绣的正统技艺早在二十年前就失传,眼下流行于市面上的苏绣多多少少都只通点皮毛,并不纯熟,所以这间苏绣二字就够引入瞩目了。
阮呦她们的马车停在青柳巷,远远就看见苏绣阁外面停满了马车,客人们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这么多人呀。”阮呦有些震惊。
男男女女都有。
谢娉婷骄傲地笑起来,“那当然了,咱们之前不也到处宣传了?年时我穿的那几身衣裳去赴宴,不少人向我打听是哪个绣娘做的,我便告诉她们是在苏绣阁预订的。”
“再者,这其中还有叶昭他们的功劳,”谢娉婷带着阮呦进去,抬眼看了看另一边有三五个女子围在一起挑选衣裳的一处,“那个穿酱紫色衣裳的是叶昭的妹妹,叶四姑娘。”
“还有那边的,是高亭蕴家的堂妹,高姑娘。”
“那边是苏期家的六公子,你还记得年前叶昭他们向你讨衣服的事……都是他们的功劳……”
谢娉婷压低声音在阮呦耳边悄悄说了好一通话,介绍着店铺里的人,听得阮呦有些懵懵的,不过她也专心致志地听着,在谢娉婷说起谁谁谁的时候,她也就顺势去记住那人的脸。
在燕京多认得些人是好事,这样有时候也能避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因着谢娉婷这间铺子是她娘手中的,谢家并不知情,所以今日来的时候也谢娉婷和阮呦一起的戴着毡帽的,倒没被谁认出来。
苏绣阁不算大也不小,最多可容纳二三十个人进来,一楼卖的是做好的成衣,都按着色系和款式设计分门别类的排列在一处,墙面上钉了橱柜,放着与衣裳配套的面扇和荷包绣帕之类的,总之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二楼上则是放的画册和小样,苏绣阁每月都会出新品,有特殊要求的客人就能够提前定制,或是出大笔的银子买断某种款式,苏绣阁就会承诺不再做同样款式的衣裳。
因着苏绣本来就难,且燕京就这么一家,别的店家就算想模仿款式也绣不出来苏绣这样独特的雅韵,所以愿意出大价钱买断的不再少数。
门口忽然响起躁动声,阮呦好奇地看过去。
“郡主。”不少女子用手帕遮面,掩着嘴角嘲弄的笑意朝着女子行礼问好。
谢娉婷看了一眼,神色也有些吃惊,跟着低低笑起来,拉着阮呦进了一间小屋子。
“唉,这才多久不见郑秋媛就这么胖了。”
“郑秋媛?姐姐认得她?”阮呦眨了眨看,看着被一众仆从拥着的女子进来,那女子身材丰腴,脸庞圆润,能看见双下巴,走起来稍微有些喘。
“是郑国公府,哦,不,现在是叫做郑伯府的那个郡主。”谢娉婷笑道。
郑国公府?
阮呦有些记忆了,她隐约想起来,这当是那个同程方南牵扯在一起的女子,反应过来也愣了神,张了张嘴有些震惊。
初见的时候,郑秋媛也不过比起寻常女子稍微丰腴一些,那时候珠圆玉润看起来反倒有福气些,只不过半月罢了,怎么就胖了这般多?
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郑秋媛自然留意到这些人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她掐了掐手心,有些趾高气扬地轻哼一声,抬着下巴点了点算是回应。
她带着丫鬟在铺子里走了一圈,选了几件衣裳试了试。
出来的时候却总是不合适,腰身被勒得不舒服,那一圈赘肉突显出来,听见了有人噗呲一声笑了出声。
郑月曦生了恼意,将衣裳摔在地上,踩了两脚,“这都是什么狗屁衣裳!”
她看着周围的女子纤细的腰肢,咬着牙,手摸上腰间缠着的鞭子,就要发怒,“笑什么笑!信不信本郡主打烂你的嘴!”
“哎呀……”女子们似乎被她粗鲁吓着,惊慌后退几步。
看着那方的骚乱,阮呦眉头皱了起来,思索了一番,她叫来一个在店铺里帮忙的女子,“你去选一件齐襟襦裙的给郡主送过去。”
襦裙不用系腰带,能够遮掩住粗壮的腰肢,就是冬日脖子和胸口露出来会有些冷,阮呦想了想又挑了一条兔毛做的小围脖交给侍女,“这个也一道送过去。”
谢娉婷有些不解,“呦呦为何帮她?”
阮呦笑着摇头,“我不是帮她,我是怕她生气砸了咱们店。”
她不是活菩萨,她厌恶郑家厌恶到骨子里去了,才不会帮她。
但这铺子是她,谢姐姐还有义母筹备半年的心血,可不能就这样毁了。
眼下这铺子的主人也没个明路,身后有没有人能撑腰,最好是不要惹上权贵,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谢娉婷见她想得深远,轻拍下自己脑袋,“还是呦呦想得周全,倒是我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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