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大抵便是如此。
萧方看见他复杂的眼神,忙轻声解释:“这个……这个东西可以照明,一会儿万一需要……”
季云祺向他摆摆手,示意他收好:“别紧张,也许只是我听错了。”
很快地,萧方知道“听错了”这话真的不过是安慰而已,连他也听到了有人极轻地闷哼一声,像是临死前的挣扎,之后又是一片寂静。
他头皮发麻,止不住浑身战栗,觉得自己像是在黑暗里陷入了一个醒不来的噩梦——哪怕他在这里死掉也不过是一千块钱的事,可谁能真的不怕死?
在外面闷哼响起的瞬间,季云祺一掠而起,无声地将几道门闩都放下,摆手示意萧方不要动,自己静静地贴着门与窗之间的墙面站着。
又是不知多久的寂静,又有了响动,起初还只是如风吹过麦浪,而后夜风送来了皮毛腥膻的味道。
季云祺脸色一变:“是狼!”
第49章 狼袭
仿佛是回应季云祺的低声惊呼一样, 外面突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在门板上,门闩发出可怕的尖叫声,不堪重负, 像是再多来几次, 木门便会被撞成碎片。
季云祺一步奔过去,用后背死死抵靠着门, 脚尖向旁边一勾, 将靠近门边的一张桌子挑了过来。
他动作极快,可在这短短的一勾一挑中,窗纸噗地响了一声,伸进来硕大的一个狼头。
那张挑起来的桌子被他抓在手中,狠狠地惯在狼头上,在那狼长长的悲鸣惨叫声中, 桌子也粉碎开来。
还拿在季云祺手中的桌腿被用力杵在地上,另一头撑在了门板后面。
许是山寨建在山中的缘故,早就预防有大大小小的山兽骚扰,窗户上交叉着钉了几块长木板条, 那只狼只能从木条的缝隙中把头伸进来, 吃痛之下四处抓挠, 一时没能拔出去。
可木条仍然在摇晃着, 还有其他的狼在从旁协助着,在一起冲撞着。
季云祺不等它缓过神来,腰中长剑铿地一响,狼的咽喉处飚出一道血剑, 发狂般地吼叫不已,鲜血在挣扎甩动中喷洒出来。
原本还坐在床边的萧方早已经滑坐在地上,全身渗出大片的鸡皮疙瘩。
黑夜, 鲜血,狼嚎,腥臭的皮毛,就像不真实的噩梦一样。
他的手痉挛般握着匕首的刀柄,紧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接着昏暗的月光,看着面前糊成一团的影子在摇晃。
那匹死去的狼很快被同类咬着拖了出去,窗户上交叉的木栏中间破了明晃晃的一个大洞,夜风倒灌进来,卷来狼群和血腥的气味,凉得令人不住地打着哆嗦。
又有两只散发着腥味的狼头钻了进来,像是被屋里散发着温热的人的味道吸引,咆哮低吼着,将钉死的木栏晃得摇摇欲坠。
凌厉的剑光在黑夜中无声息地闪动,萧方看不见出剑,只能听到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除了窗户上拼了命往里钻的野狼,门板也被撞得咚咚直响,他甚至听到四面八方的墙外有尖利的爪子在抓挠着墙皮,声音透墙而过,像是下一秒就能抓在自己身上。
漆黑的山林里,不知还有多少狼在聚集过来。
萧方的心在这些鬼哭狼嚎中越揪越紧,猛然间见漆黑里亮光一闪,那长剑像是映了月光在闪烁。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颗喷溅着鲜血的狼头咕噜噜地滚到他脚边。
他猛地把袖子连手掌一起塞在嘴里,勉强将一声惊恐的叫声堵回喉间,连咬在嘴里的血腥味和疼痛也感觉不到。
“萧方,别怕,”距离他不过一丈远的地方,有沉稳的声音微微喘息着:“别怕。”
一直蔓延到发根脚尖的恐惧……在这一声低沉温柔的安慰中,差点变成眼泪掉出来,甚至没有意识到季云祺对自己的称呼。
封住窗户的木栏发出可怖的声音,在一重重的撞击下不堪重负,连萧方都能想到,这个房间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萧方,往上爬!”季云祺的声音有一丝停顿,像是在骤然发力,窗棂处又传出一声可怖的狼嚎。
“爬到大梁上去!”
萧方的腿都软了,可莫名地对这命令有不假思索的信任和服从。
支撑着房顶的木梁在靠近房门的位置,迎面有野兽身上令人作呕的味道,他不敢耽搁,却站不起来,只能哆哆嗦嗦地爬着摸过去。
还没来得及攀着木梁站起来,有什么东西倏地迎面靠近,一条温热的舌头在耳边哈着气。
萧方全身的汗毛乍起,两腿一软,又坐在地上,紧接着,那条舌头随着巨大的身躯跌落在他脚边。
窗棂上的木栏已经被撞碎了一根,这头雄壮的公狼整个地挤了进来,两只后脚已经踏上了窗户,将另一根木头挤得吱嘎作响。
季云祺掌中碎裂之声响起,又劈碎了桌子,用几根木头撑住摇晃的门,一剑将随后挤进来的狼钉死在窗框上,又怒喝一声:“快点爬上去!”
另一根木栏在他的咆哮中砰地断开,正拼命挤压木栏的狼没能收住脚,突地扑到萧方面前,张口就咬。
哪怕是在黑夜里,萧方也在微弱的月色下看到那一口白森森的利齿。
温热的血飞溅到他脸上,明明很热,却浇得他的血都要凉了。
季云祺的左手横在萧方面前,狼牙深深地嵌在上臂的皮甲中,可他无暇分|身顾及,反身手起剑落,从窗户扑进的一只狼当场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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