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虚伪而不切实际的装饰,也没有了无处不在的窥探和打量,之前那种难以抑制的毁灭欲也随之消失了不少。
就在这时,耳边的水流送来了远处厚重铁门开启时的嘎吱声。
清晰的脚步声敲击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由远及近地传来,最终在鱼缸旁停了下来。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但是整片空间仍旧被永无止境的寂静包围,没有任何声音透过身边流动的介质传来,甚至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戈修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睁开了双眼,向着声音最后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水牢内光线昏暗,透过漆黑幽暗的水域,只能看到一个男子模糊的剪影。
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仅仅是那样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就能给人以极大的压力和侵略性。
男人就这样注视着尚未被照亮的水域,面孔沉浸在阴影中,令人根本无从揣测他的表情与情绪,更无法琢磨清楚他的真实意图。
戈修眯起双眼,尾巴下意识地轻缓摆了摆,地面沉积的泥土被搅动起来,又缓缓下沉。
烦躁暴戾的情绪再度从心底升起。
他用有力的尾巴用力向旁边重重拍击,一块拳头大的岩石在水中旋转着,飞快地破开水流,向着男人脸的方向冲去,然后狠狠地砸到了他面前的那块玻璃上,强化后的玻璃没有裂开任何缝隙,但是仍旧伴随着水流的震动发出沉沉的巨大轰鸣。
男人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戈修会是这样的反应。
守候在水牢外的侍从和士兵似乎也被这声巨响惊到,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纷至沓来。
戈修的唇畔拉起一丝近乎挑衅的愉悦微笑。
“呵呵……”男人模糊的身形幅度微小地震动着,低沉压抑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中溢出,然后逐渐变成难以抑制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戈修这倒没想到。
“出什么事了?”“陛下!”士兵们此刻已经涌入水牢狭窄的大门,脚步声将水面都震动起了微小的水花,他们担忧而恐慌的惊呼声瞬间打破了这里沉甸甸的寂静:“陛下您有没有……?”
男人刚才还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骤然一收。
他扭头看向门边看了过去,从水牢外照入其中的光亮给他轮廓深刻的侧脸镀上一层浅淡的金光,从戈修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他高而凛冽的眉骨和笔直的鼻梁,有种近乎危险的英俊。
他的声音喜怒不明:“出去。”
所有的士兵顿时噤若寒蝉,迅速地转身向水牢外退去,几乎只在呼吸间就再次让这里重新变得安静而黑暗。
戈修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陛下……?
那这位很显然就是之前那个大公口中的皇帝了,根据刚才自己的所见,这位皇帝很显然情绪莫测,积威很深,就是不知道这次来到水牢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是因为他杀害的那个大公和他关系亲密?或许是准备亲眼看到自己被行刑?
戈修耷拉下眼皮,瞥了瞥嘴——如果那群创造这个惩罚世界的人试图有疼痛来对他进行惩罚,估计要失望了,毕竟上个世界他每个夜晚都要经历的折磨简直胜过剥皮剜骨,在已经习惯那种程度的痛苦之后,再怎样可怕的刑罚对他来说可能都不起什么作用。
而且,对他来说,死亡不过是换一个惩罚世界罢了。
至于那些费心构建这个世界的人,他们在看到它还没有运行几分钟就强制停止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站在隔离玻璃前的男人重新扭回头,看向了漆黑的水流当中。
他抬起手,按在了那个刚刚被石头敲击过的位置,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甚至听起来有些愉快:“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你。”
嗯?
戈修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的方向,有些迷惑地皱起眉头。
“你希望有多大的活动空间呢?”男人不紧不慢地问着:“喜欢什么颜色?有什么偏好的食物吗?”
嗯嗯?
戈修加倍困惑地注视着男人所在的方向。
……这人不是有病吧?
见戈修没有回答,男人也不在意,只是低低地轻笑一声,然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不说也没关系,到时候不满意再更换就是了。”
说完,他收回了那只按在玻璃上的手,然后轻描淡写地,一根一根将手上戴着的手套扯了下来,毫无怜惜地丢在了地上。
“放心,应该不需要太久。”
男人看了眼漆黑模糊的水域,然后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厚重坚硬的靴子底部敲击着地面,沉缓而镇定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紧接着,是铁门开启和闭合的嘎吱声,最后,整个水牢再一次重新沉入了先前的静寂无声当中。
戈修坐起身来,静静地在黑暗中思考了一会儿。
他摆动尾巴,向着玻璃边游了过去。
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刚才那个男人站着的位置,以及他手掌接触过的地方,地面上,一双白色的手套静静地跌落在泥土里,角落处用金丝缠绕着线条繁复的徽章。
戈修拧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再一次抬头看向水牢门口的位置,有些不太确定地琢磨着。
刚才那个人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