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要来不及了。
罗维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唇角溢出的血迹,扭头向着那个专家厉声喊道:“这个药剂可以口服吗?”
专家猛然被从刚才的恍惚状态唤醒,他瞪大双眼,慢半拍地说道:
“……效果可能……会打折扣……”
那也没办法了。
即使是新取过来的针头,能够扎穿戈修现在的皮肤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与其赌那个万一,不如孤注一掷。
罗维特将针剂掰开倒入口中,然后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向戈修扑去。
浮在空中的塞壬被大力拉扯,连带着背后的翅膀都猛地向下一沉。
非人类冰冷的唇瓣上覆盖着人类温热的双唇,灵活炽热的舌尖撬开牙关,混合着血腥味的药剂被渡入喉咙。
渐渐的,迷茫的暴戾和狂躁从那双蓝紫色的眼瞳深处消失,清明与理智逐渐出现。
刚才——
他好像做了个很糟糕的梦。
戈修缓缓地眨眨眼。
下一秒,他望着眼前男人仅在咫尺的面容,不由得愣在了原处。
巨大的羽翼在他的背后扇起大风,卷起二人的发丝,交缠混合在一处,不分彼此。
仿佛时间就此凝滞。
空气停止流动,声音被风声吹散,时间的流逝都没有了意义。
恍惚间,戈修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隐约模糊的声音——
“……罪犯脑域波动稳定,立即断开链接——”
在刚刚恢复神智不到数秒,戈修就感到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猛地沉向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在视线被黑暗吞没的前一秒,他看到,那一切都被冻结的背景当中,俊美的男人缓缓地睁开双眼。
他是罗维特,但又似乎不是。
男人的眼神沉默而悲伤,就那样无声地注视着意识逐渐消散的戈修。
戈修恍惚地回望着他。
不知为何……他感到这一幕,是那样的熟悉。
·
审判长有些坐立不安地坐在他的办公桌旁,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眼监控器屏幕中昏迷着的戈修,似乎有些心神不属。
突然,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放心,罪犯生命无虞。”
审判长猛然一惊,手心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但是面上仍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缓缓地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位先前和他联系的保密局成员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这次的惩罚世界非常成功,上面很满意。”
审判长镇定地问道:“那他还有多长时间醒来?”
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笑了笑——他即使笑起来神情看上去也仍然是冷的,假的令人有些心慌:
“这次不会了。他在上个世界结束后会被直接被送往下一个世界。”
审判长继续问道:“可是,在每个惩罚世界结束后的报告——”
男人打断他:“会在整理好之后送到你的桌子上的。”
审判长顿了顿,终于决定不再追问下去,于是便缓缓地点点头。
注视着男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审判长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动了动手指,感到自己的掌心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后背有同样湿漉漉的全是汗。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在上次和那人对话结束后,他感到了深切的不解和疑惑,眼前的谜团在逐渐增加变厚,其后仿佛隐藏着什么无法被言说的隐秘和阴谋。
眼前这个似乎罪大恶极的通缉犯,似乎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在。
而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这么久,他还是有些人脉和关系的。
审判长曾和一个情报工程的总设计者交往甚密,即使在这个项目被关停之后,也仍然留存着其中一个原型机。
这次,他终于不愿意被保密局的那群人蒙在鼓里,在手心中玩弄了。
所以他利用这个设备跟踪了这位和他接触的保密局成员——
最后,他被引到了一个即使是他也没想到的地方。
——潘多拉计划的总部。
在发觉自己来到的居然是什么级别的机密场所,他立刻恐慌地启动了原型机的自毁程度,并且摧毁了所有相关的痕迹和资料,希望自己的举动并没有惊动任何的相关之人。
审判长忍不住抬头再一次看向屏幕中沉睡着的戈修,眸底神色复杂幽深。
他必须要和这个通缉犯聊一聊。
关于潘多拉计划。
关于他的被捕,以及他所声称的那些失去的记忆。
·
戈修猛地睁开双眼。
——在那瞬间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突然浮出水面一样,黑暗和寂静猛然被撤走,无数嘈杂喧嚣的声音争先恐后地闯入耳中,疼痛和眩晕感随之而来,给人一种天旋地转而感觉。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去,下意识用手掌撑在一旁的金属物体上,勉强维持住了身形。
耳鸣。
疼痛。
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戈修用力地眨眨眼,视线范围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正常的思维能力在逐渐回归。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醒来的地方,并不是监狱里那个封闭的盒子。
所以他这是……直接进入新的世界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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