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陛下只是让我们跟着他来找小皇子,并未让我们违背禁令擅闯疫区!陛下圣明,不会怪罪我们的。”
……
苏北凉这一路颠簸,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颠出来。他小时候被邻居家龇牙咧嘴的恶犬追撵时都未曾跑过这么快,虽说那时候是徒步跑,这时候是骑马跑,精疲力竭的程度却不遑多让。
看着湖边隐隐升起的黑烟,苏北凉惊恐的瞪大了眼,立刻扬鞭大吼了几声,然而在辽阔的湖边,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周围的吵嚷声所淹没。
等他跑到跟前,喉咙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在人群外看着,湖边的草地被清出了一块,中间堆放着几百具尸体,周围被成捆的木柴和干草围起来,上面淋着刺鼻的烈酒,熊熊烈火正在外围燃起,很开就会由外向里,一点点引燃中心堆放的尸体上。
就看那赤红的火焰中,忽然传出孩童的哭喊声,周围人都愣了一下。
“奇怪,怎么有小孩哭啊?”
“我也听到了……该不会是有小孩还没死被扔到死人堆了吧?”
“那快点救人啊!”
“救什么救,这么大火烧着,再说都被扔进死人堆里,肯定身上也染了疫病救出来也是个死。就当是他命不好吧!”
很快火焰中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周围的议论声却渐渐小了下去。
直到一个青年冲出来:“快把周围的木柴和稻草都移开!不然火势会越来越大!”
然而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这些可都是从疫区拉来的尸体,只要身上有伤口沾染到患者的血液,就会染上天星疫。
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可没这份舍己为人的精神,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搭上自己的性命。
见所有人都纹丝不动,眼前的火势烧得越来越猛,苏北凉红了眼,大吼道:“那孩子根本没有染上天性疫,而且你们脸上都带着面罩,只要身上没有外伤,不沾染到病人的血,就算靠近也不会有危险!”
见这些人依旧无动于衷,苏北凉的心彻底凉了:“你们为何这么冷漠……”
有个人忍不住小声嘟哝着:“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去什么,要去你去呗。”
众目睽睽下,就看苏北凉脱下外袍,扔进湖水中浸湿后迅速披在身上冲进了冲天的火光中,随着滚滚浓烟,很快被没入了火海。
见此一幕,站在原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害怕了。
这么大的火,别说是别人的孩子,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而那个人居然眼睛不眨就冲了进去,这要是在里面烧一会,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苏北凉抱着苏瑾从火堆中冲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烤焦了,而被湿衣袍裹住的苏瑾只是受了些惊吓,小团子睁开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抱住自己的人,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苏北凉被身上的灼痛折磨着,一滴一滴的冷汗顺着额角滴落下来,沿着脸上的面具缓缓流出一道道融化的沟壑。弯弯曲曲,纵横交错,宛如龟裂开的岩层。
看到这骇然的一幕,苏瑾却没有害怕,他伸出小手在那些沟壑上摸了摸,问他:“疼吗?”
苏北凉感觉后背上的皮已经被烤熟了,快要从肉上脱落跟里衣粘在一起,他看着怀里的小团子,一脸担心受怕的模样,强忍住剧痛笑了声,摸到面具融化出的沟壑,直接从侧面撕了下去,“不疼,就是个面具而已。”
见到苏北凉的真容,苏瑾愣住了,当年母后一直躺在冰棺中,除了父皇,谁也没有见过母后的真容,但其实他也看过,他趁父皇不在时,站在椅子上偷偷将棺盖移开一道缝隙看过母后的脸。
虽然那时他还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具体区别,但是那张柔美的面孔,却深深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看着苏北凉,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他的衣服,“你是母后,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等你好久了……你不喜欢我么……可是瑾儿好想你好喜欢你的……”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把苏北凉惊得一愣,一时间连背后的剧痛都忘记了。
直到苏瑾的小手环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就吧唧了一口,亲得他脸颊上的肉都跟着弹了弹。
苏瑾可怜巴巴的依偎在他怀里,生哽咽道:“我把你的东西都弄坏掉,还叫你丑八怪,母后是不是讨厌我了?瑾儿不是故意的,瑾儿道歉……把我的东西都赔给母后,还有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小肉丸都不吃,都给母后吃,母后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听着他一口一个母后的叫着,苏北凉简直哭笑不得。
自己怎么就成母的了?
不禁又想起苏缱当年的样子,也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苏北凉本打算起身把苏瑾抱起来,没想到刚一起身,就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飘飘忽忽,一个踉跄就朝后仰了过去。
抬头看向抱住自己的苏瑾,也不知对方何时赶来的,苏北凉望着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你怎么跟要哭了似的?”
苏缱伸手想要触碰他一片通红的额角,却只悬在上方,指尖微颤,眼中蓄满了水波一样的荡漾无痕的情感,对苏瑾沉声道:“下去。”
小团子好不容易找到苏北凉,当然是一刻也不想离开,可是看父皇的表情好凶哦,小团子只能乖乖听话,从苏北凉怀里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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