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苍青的瞳孔。
瞳孔的主人生着一张年轻的脸,唇白齿红,只是脸色也是同样的苍白,泛着奇异的冷色调,即使在烛光映照下也没能让他脸色好看点。
在寇冬看来,就像是在座的所有人都病入膏肓,一步就能上西天。
就他一个正常人。
宾客都已坐定,男爵终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开始致辞。
相比较他十足的贵族派头来说,他的致辞有些过于简短,只有两句话:
“我代表克斯特伯爵欢迎各位的到来,感谢仁慈慷慨的伯爵大人。”
“请不要拘束——尽情享用。”
这一幕其实有些荒唐,因为他们的面前都空空如也。桌上没有放任何菜品,只有几个琉璃的杯中摆着,每人面前一个。
寇冬看着,心里头不由得茫然。
这是要自己吃什么?
……啃桌子吗?
他朝其他人方向望去,却见他们都坐的端正,只偶尔用余光瞥一瞥那紧闭的房门,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寇冬只好跟着等。几秒之后,老管家重新将门推开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男仆,男仆们手中端着小小的银盆,一个接一个地排队走近桌旁,隐隐约约能看清里头一点红色。
葡萄酒?
就在他们靠近时,寇冬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分明是腥的,却又带着点甜腻。
倒像是……
他猛然向那盆中看去,瞧见的全是刺眼的鲜红。鲜红的液体从银盆中逐渐倒入每个宾客的杯子里,黏腻而绵长,将那晶莹剔透的琉璃杯装了大半。
凑近时,那种气味便更重了。
寇冬的胃都开始抽搐。
“餐前酒,”主位上的男爵勾起嘴角,“请。”
客人们都将杯子举在了唇边。单就寇冬看来,他们喝的方式也并不一样。有急匆匆向下灌、饮下去便面颊红润,十分愉悦的;也有不紧不慢微微啜饮,似是在细品。
主位上的男爵却连杯口都不曾碰到。他只将杯子举高,凑近鼻间,细细闻了一闻,便重新将其放下。
对面的贵族少爷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抿了一小口,立刻冲着管家招手。
老管家倒像是早有准备,几步便迈上前,为对方端上漱口的银杯。贵族少爷用清水漱了口,将脸重新转向男爵,扔下一个冷冰冰的评价,“酸臭。”
男爵颔首,似是有些无奈,却也只轻笑道:“挑食。”
他们显然是不屑于碰这种酒。
寇冬心里有了猜测,只是在这情况下并不好说出口。他将那酒杯拿近,稍稍闻了闻,克制着没有吸入一大口气。
纵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真的确认时,还是让他由衷觉得不适。
这哪儿是什么酒!
这分明是血,甚至还有着微微的温度……
“真新鲜。”有宾客面前已然只剩下了一个空杯子,对男爵称赞道,“这是多少年的?”
一旁的老管家微微躬身,恭敬道:“十六年的,刚刚为您采集的,来自于一位卖花的小姐。”
“难怪,”宾客将那残留有一点血渍的杯口凑近,喃喃道,“我闻到花的芬芳……”
“下等人,”他身旁的人摇了摇头,评价道,“滋味寡淡。”
这群血族们文质彬彬坐在席间,彼此交换着意见,说着口味与口感。若是只听他们对话,倒像是在讨论寻常的葡萄酒。
只有寇冬如坐针毡。
往左看,是端坐主位的大吸血鬼。
看起来应该还是个头。
往右看,是长长的两溜普通吸血鬼,正品尝着新上的血。
往前看,还有一个挑食的、娇生惯养的小吸血鬼……
寇冬由衷感到一阵窒息。
他总算知道这身份的朋友为什么进这古堡就没消息了,麻蛋!——掉吸血鬼窝里哪个正常人还能有消息啊啊啊啊啊!
最要命的是,这里头就他一个人……
这算什么?一只纯洁无辜的小羊羔自己一头扎进了狼窝?
还特么披着狼皮??
寇冬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被放到餐桌上,几乎要为系统的恶趣味破口大骂。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鬼系统是不想让他过关的,可设置这样的剧情,这心思也太明目张胆了点吧!
他当然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主位的男爵察觉到,湛蓝的眼睛转过来,望着他。
“怎么,”他笑吟吟问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客人的头微垂着,脖颈白皙细腻,莹润的让他想起曾在伯爵腰间见过的上等的东方美玉。他眼眸深邃了些,两颗尖牙顶着嘴唇,“不合您的口味?”
桌上其他吸血鬼都望了过来,目光汇聚在他身上,灼烫的惊人。寇冬敢打赌,要是他露出一点破绽,这些血族立马就能把他放餐桌上一人一口吸个一干二净、血尽人亡。
可真喝,寇冬也是做不到的。
——这鬼东西要是能喝下去,那才有鬼!
寇冬皱着眉,干脆将杯子推的更远了些。他扬起头,全然是一个骄矜的、自幼被宠惯了的贵族少爷,甚至对这杯被其他血族盛赞的美食不屑一顾。
“这样的东西,我是喝不下口的,”他说着真话,目光却坦坦荡荡直视对方,“您邀请我来,不是拿这样的货色来打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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