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仪:“我还有点好奇他原本是想打谁。他还怎么补偿你了?”
付罗迦摇头。“都说了不是道歉也不是补偿,完全两回事。”
周临涯:“哎你真奇怪。——不过许之枔真的很厚道啊。”
李淑仪:“人家是以前互相认识才这样,换了别人不行。”
付罗迦没再说话,在一道物理大题下边挽出了个“解”字。
放学他走过走廊经过十班时想起了自己的校卡。十班的灯都熄了,应该早就没什么人了。他盯了会儿摆在十班教室窗台上的一盆绿萝,转身下楼。
见到许之枔后付罗迦什么也没说,只跟着他走到自行车棚,看着他开锁,然后走过去侧身坐上车后座。
出了校门他以为许之枔会就着这倾斜度猛冲下去,然而自行车一路轻飘飘滑到了坡底。
路灯从黄色变成银白色。
付罗迦微微低头,在许之枔的校服衣后摆上看到一大团油污。
等到了他家楼下他才提醒许之枔:“衣服后面脏了。”
许之枔一只脚还跨在脚踏上,扭腰把衣摆扯到面前看了看。付罗迦看他动作,心中只觉得这校服版型真大。
许之枔又一反手把整件校服都扒了下来。他里面是件同样很宽大的白色短袖,好像怀里兜着团风一样蓬松。然后付罗迦就看着他把校服团起来扔进了旁边的绿壳大垃圾桶。
付罗迦:“……”
许之枔:“?怎么了。”
付罗迦:“没什么……你不冷吗?”晚上只穿短袖可能真的会冷。
许之枔:“你先上去吧。”
卧室的窗帘拉开就能看到出小区的那条路。楼前绿化带旁的路灯坏了,许之枔似乎是把手机当做手电筒架在了车把手上。一点晶亮的白色光源曲曲折折向前,一直到尽头拐角处消失。
……
“……提到这个,我认为有必要点醒一下班里的某些人。”
付罗迦听到这句话毫不意外。从上课开始到现在,叶老师一直处于一种异样的亢奋状态中,二十分钟接了五次水——明显是不断演练腹稿,想象中的口干舌燥骗过了神经。
“有些人最根本的态度就出了问题——”
……等付罗迦回过神来话题已经进入了一个小高潮。“——这些人至今为止头脑还不清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知道自己来干嘛!既不尊重师长,也不尊重父母,更不尊重自己!”
迎面突然飞过来一支笔,在前面隔着三排的位置上有人转过头:“诶诶诶后面的捡一下捡一下,刚刚转飞了!”
周临涯“啧”了一声,付罗迦低头找了找,椅子桌子下面都没有。
“别找了,滚到后面那排去了。”周临涯转过身,“唐诚别睡了,把那只笔捡一下!”
叫唐诚的那位昏昏沉沉弯腰扎到桌子底下,弯到一半时桌膛里堆的书页纸张接连着滑到了他背上。他直起身来的时候,挂在桌子边上的装满水的玻璃杯又摔到了地上。
声音碎而脆,像冰块被臼齿碾成粉末。
这一声像是什么的开关,教室里难得的静默了一瞬。
叶老师抱着手臂扶了一下眼镜,抽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发颤:“……下堂考试,现在自习。”
付罗迦随堂测验惯常不会复习,想了想把一本完型填空练习集拿了出来。
选了不到三道空桌角就被人敲了敲:“跟我出来一下。”
付罗迦站起来,走出教室的时候很多人都抬头看过来。他匆忙间甚至看见李文嘉从桌子上撑起来看了他一眼。
叶老师的办公室他去过好几次。有几次是她什么也不说,把他英语作文现场改了给他看看。有时她还会问他自己觉得怎么样,付罗迦一般为了快速结束话题直接说“挺好”,还把她逗笑几次——她笑起来还是有点年轻人的样子。还有几次没多大意思,只是一些感情饱满的说教,付罗迦记不太清,或者是根本没听清。
——从她刚刚抽的那口气来看这次应该是后者。
她那张办公桌上的剪了瓶口的矿泉水瓶里还是插着上次那根桃花枝,花瓣已经黄得没法看了。
“你坐。”
付罗迦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凳子,偏头以示疑惑。
叶老师已经在办公桌后面坐下了,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角。“把那边胡老师的凳子拖过来吧。对,就那张。”
那是一张笨重的老板椅,有黑皮革椅面和不锈钢扶手。付罗迦试着搬了一下,后来还是沾着地才拖了过来。坐垫很软,挨到它之后他还明显地往下陷了一大截。
“——前两天真的没什么事?”
“……嗯。”
“你,”叶老师手指点了点,“最近有没有不在状态?”
付罗迦回忆着最近的几次测验成绩,有点疑惑这个“不在状态”从何而来。
“您的意思是——?”
“我就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学习得不踏实?比如静不下心啊,总是被人打扰啊……”
“没有吧。”
“没有就好。我的意思呢,”叶老师把声音压低,付罗迦不得不屏气凝神,“就是说啊,要是觉得被这种坏境影响得不舒服了,我的态度就是,尽量帮你。”
付罗迦撑着扶手调整了坐姿。“……啊。”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要上大学的,还得是好大学——这一点一定要记好。”这句话她说得尖声细气,“要对得起你妈妈!你考上好大学就是在最好地回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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