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跟着你小姑?”
“用不着。”
快到六点的时候付罗迦进了家门。他妈围裙还没摘,坐在沙发上看节目。“怎么,还知道回来呀?”
付罗迦瞥了眼餐桌,菜还没端出来,但已经闻得到股菜香味了。“我跟你说过了呀,就一个小时。”
他妈轻轻哼了一声。电视上放着的是个当地访谈节目,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中年妇女在场地中央声泪俱下,听着像是在讲述她失踪多年的儿子的故事。镜头不时扫过观众席,很多人已热泪盈眶,不时用手指点点眼角。
一个面前牌子上写着情感导师的络腮胡很是动情:“是呀,天下最动人的便是母爱,最不能辜负的就是母爱!”
付罗迦看向他妈。果然他妈也泪光涟涟,丝毫不觉得这煽情粗制滥造。
那个中年妇女讲完的时候已将近六点半了。他妈关了电视,把锅里保着温的菜端出来。
那一大碗炖牛肉卖相不怎么好,整碗里的牛肉没有一个是个囫囵的,都被拆成了肉渣肉沫。里面放的番茄更加支离破碎,几乎已经完全化进了汤水里。“你上次不是说炖的时间不够吗?我这次专门多炖了会儿。”
付罗迦夹起唯一完整的一块东西,一嚼还是一块姜。“……是比上次炖得久了。”
他放下筷子的时候他妈把似乎是准备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吃这么少,是外面吃饱了才回来的吧。外面就是比家里好啊,一回家你就浑身难受是吧。”
付罗迦心平气和:“过生日总要吃点蛋糕吧?”
“我上午就问了你晚上要吃什么,还给你准备了这么久,你明明知道,还要跑出去吃别人的生日蛋糕?”
“那真是对不起了。”
毫不意外的,他妈立马声势暴涨:“你什么意思?!!你讽刺我是吧?!!”
付罗迦选择不再点火,不吭声了。他妈又摔了门进了卧室。有时候付罗迦会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每次都选在吃完饭的时候发火,这样正好可以不洗碗收拾桌子了。
在他洗了碗收拾了桌子甚至洗漱完之后经过主卧的门时,他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比那个没了儿子的中年女人听着真切多了,包含无限苦楚。
……
周一的上午第一节 课,教室的安静程度堪比假期没人的时候。
偏偏叶老师拿第一节 课来考试。
下课铃一响,付罗迦按在手底下的卷子立刻被周临涯扒走了。
“……你不是睡了吗?”
周临涯含含糊糊地说了句“现在醒着”,眯着眼凑近看付罗迦的字迹。
付罗迦刚准备略做解说,周临涯的头又点了下去。
付罗迦扫视四周,不少人姿势与周临涯雷同,有些人的头甚至扎进了桌膛里。但还是有人坐得很端正。
他看向李文嘉的时候李文嘉也正好看向他。
说起来周临涯跟李文嘉还是初中同学,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周临涯单方面与李文嘉水火不容。只要李文嘉一靠近周临涯就会开始啧啧做声,一转身周临涯就会在他身后翻白眼。
“你不知道这个人,以为跟着个郑骏宇自己就要起飞了,实际上郑骏宇把他当个屁。这个班的一些人还把他当老大,跟着他在郑骏宇那里去闻些屁臭。”
付罗迦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跟着郑骏宇还是孟羽?”
“我不是你们这些社会人!”周临涯很激动,“我谁也不跟,我是个学生!”
“……”付罗迦十分不巧地记得她以前说过的“大家都这么做,不这么做的就是怪人”这句话。
“我只是觉得你消息挺灵通的。”
“李淑仪认识杜燃啊。你知道杜燃吗?杜燃跟许之枔关系特别好。”
付罗迦及时管住了自己濒临脱缰边缘的思维。
现在李文嘉在看着他,时间长的已经不太寻常了。付罗迦忽然意识到从上周开始,自己与李文嘉对视的频率明显提高了。
李文嘉终于开口了。“学霸。”
“嗯?”
“你这几天……别一个人走。”
付罗迦还没怎么反应,周临涯就一撩头发蹦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别拿你们那堆逼事耽误人学习!”
李文嘉不耐烦了,“怎么哪儿都有你,关你什么事啊?”
周临涯:“是不关我事,那你们的事也别找他啊,关他什么事!”
李文嘉:“谁说不关他的事?!你激动个什么,付罗迦是你谁啊?!”
周临涯:“他是我同桌!是我——是我姐妹!”
付罗迦:“……”
“明明屁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张牙舞爪的……反正你,”李文嘉指着付罗迦,“一个人别到处乱走!”
“你什么意思啊有种说清楚!”
“行了两位。”付罗迦把英语卷子抽回来展平。“我知道了,谢谢。”
周临涯经此一役后彻底清醒了,抱着臂以一个愤愤不平的姿势呆坐了整整一节课。“真的不是个东西……”
付罗迦:“怎么?”
“肯定是他们那拨人要找你事啊!他肯定也掺合了,现在又来跟你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假惺惺的……”
付罗迦想的只是今天真的不能再晚回家了——从周六下午开始,他妈一直冲他歇斯底里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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