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二十八了。他妈这个时候还不来电话,要么是在故意冷遇他,要么是已经气疯了。
许之枔抓住门把往上提了提,“锁了,看来要从男厕所那边出去了。”
付罗迦跟着他进了二楼尽头的男厕。因为楼层偏低、白天里教学楼又不允许开灯,里面非常昏暗。
厕所里临操场的方向开着一面窗,窗外竖着棵枝干虬结的老树。光线从老树的枝丫间筛进来,让厕所的颜色类似于一个经年不换水的鱼缸。
许之枔踩着离窗最近那个隔间的门板——也许是为了省木料,这栋教学楼厕所里的所有门板只有一米高——上了窗台,然后翻过窗台上的铁栏踩到低处的一根树枝上。
最后稳稳当当着地。
“你的包给我吧。”许之枔把手伸高。
付罗迦在比着许之枔给的样本操作时遇到的问题是:他穿的板鞋鞋底比许之枔的跑鞋滑。于是他从那个树枝再往下迈步的时候就没有站稳,从离地一米九的位置一路直冲下来。中途他还伸手去拽能抓到的枝条,结果那些枝条最后都跟着他一起落地了。
他的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衬衣的右半截还被稍高处的树枝勾着。许之枔过来稳住他,手蹭过他露在外边的腰。
他扶着许之枔站稳,把衬衣重新理好。
许之枔伸手帮他把头发和肩膀上的木渣掸了掸。“有没有哪里刮到?”
付罗迦活动了两下,“没有吧。”
在树荫里看到那架莫曼顿落满槐花的后座时,他莫名其妙地就不再担心回家晚了。
自行车照常轻轻巧巧滑下那个长坡。路旁垂下来的树叶把微风也一并映成一种浅淡的绿色,从脸颊边柔柔蹭过。
许之枔放下一只腿点地降速,微微偏过头问:“你撞到腰了?”
“没有。”
“上车之前你手一直放在那儿。”
付罗迦愣了愣。“是吗。”
许之枔还是一路骑进了小区里。路过公告栏的时候付罗迦竟然看到他妈了,他原本想让许之枔骑车躲开,但他妈已经把目光转了过来。
许之枔好像认识他妈,立刻乖巧地停了车。
“付罗迦。”他妈语气很平稳。
付罗迦脑子里立刻转过千百个理由。
“阿姨你好,陈老师有个节目安排想问一下付罗迦同学的意愿,下课就留晚了会儿,现在让我送他回来。”
他妈很客气:“谢谢,同学你是?”
“我是陈老师班上的,我住校。”他没说名字,付罗迦清楚他妈也不会问。
“嗯,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许之枔适时掉头骑走了。他妈看向他。“节目安排?”
“对,校庆日。”付罗迦接着许之枔的那套往下说。
“又让你去唱歌?唱那些莫名其妙的——”
“就是些英文歌曲,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付罗迦顺口辩解。
“还不莫名其妙?那些歌词里尽都是些吸毒呀纹身呀——”
“妈你下楼是要干嘛?”付罗迦换了话题。
他妈这才想起她还在跟付罗迦生气,哼了一声。“我打算去你们学校看看,是不是发了洪水把校门淹了,让你回来得比游还慢。你眼镜呢?”
付罗迦摸了摸眼眶四周。“……学校里。”
……
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后,付罗迦一抬头又与李文嘉对视了,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李文嘉表情很……愤怒?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本以为李文嘉会找他说什么,结果李文嘉在接下来的半天里一直很沉默。
“李文嘉他怎么了?”付罗迦侧头问周临涯。
周临涯一抬头李文嘉就转回去了,“能怎么了,得颈椎病了?”
上次的周测卷该发了,但付罗迦没拿到自己的。
他上讲台找了找,还是没看到。可能又是被谁扔了。
他回座位拿过周临涯的。前半部分抄的是他的,错了三分;后半部分基本没做,但还是险险及格了。
付罗迦估计自己该在140以上,自觉没什么好改错的——也懒得改错——就没再细看。
唐诚拿着自己的卷子,神色又肃穆了起来。
“……你说,我这几天少及格几次,月考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多及格几门?”
周临涯点头,“是这个道理。”
付罗迦等到自己的眼镜是在吃晚饭的时候。高一食堂本来不在这一楼,但孟悦却信步款款地领着几个女生过来了。那几个女生里的其中一个是在顶楼对着许之枔脸红的那个,五官勉强称得上清秀——不过跟孟悦比只能算普通。
付罗迦朝跟他面对面坐着的许之枔递了个眼神。许之枔会意,往左边挪了一个身位,挡住孟悦那一大帮人的侦查视线。
但他没意识到许之枔的背影更好认。
那个脸红女生不会没有本钱就知道脸红,很快就往这边指了一下。
付罗迦放下筷子。
孟悦走过来,在许之枔那一边坐下了。许之枔丝毫不受影响,把碗里葱花夹出来的动筷节奏都没变。
很多人在往这边看。
孟悦盯着他,先笑了一笑。“你眼镜放我这儿了。”
杜燃在喝汤。
“谢谢。”付罗迦挑眉。
“我给你拿来了。”她把眼镜放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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