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罗迦嘴比脑子快:“没落款。”
许之枔笑得趴倒下去。
“我不是故意要看……”他以手遮眼,没一会儿也笑了出来,“就顺手……”
“里面写了什么啊?”过了好久许之枔终于能说话了,“怎么夸我的?歌词还是诗,比喻还是夸张?”
“其实写得还行——”
“来,”许之枔总算把信展开,却举到了他的眼前。“你读给我听。”
“还是不了。”
“我想听。”许之枔眨眨眼。“乖,读一下。”
“……不了。”
许之枔埋头找了找,又在其他的一些地方抽出了差不多样式的纯色信封,然后把它们全部摊在桌面上。
付罗迦叹为观止。“只是圣诞节的?”
“这学期的全都在这儿了吧,我还没怎么扔。”许之枔说,“你知道的,我行情没以前好了。”
付罗迦莫名有些歉疚。
“你觉不觉得还差一封?”
“?”
许之枔笑眯眯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写?”
“……你想要?我写不好。”
“我不介意你怎么写,用你作文里歌颂祖国的语气都可以。只要你写。”
“不至于那样……给我几天时间就好。下周一我再给你吧。”付罗迦声音放低。
许之枔又把信纸推给他。“那现在把这个读给我听。”
“……好。”
仔细一看发现写信人的字很漂亮,笔迹工整秀丽,只是内容实在是有些……
光是开头的称呼付罗迦就实在没法念出口。他于是跳过了第一行,清清嗓子:“你是……如此的特别,如此的唯一,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如同看见了——你先别笑。”不然真的没法读完。
许之枔听到那一连串比喻句的时候终于喊了停。“你说她写得好?”
“……那倒也没有。”
“那是哪里不好?”
“没有实事求是。”他盯着许之枔的右半边脸说。
……
连续三天的大雪后天虽然晴了,室外仍旧滴水成冰,单凭冬季校服的厚度人根本无法久站。因此高二高一的跑操全部取消了,课间不时有这些年级的学生从高三教学区穿过。
有了这种直观的比较付罗迦才发现高三生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一定要形容的话,高三教室明显笼罩着一层因为久置不动而积压下来的腐腥味。
这味道不光是由坐在里面的人散发出来的,还来自课桌上卷了边的书本纸页、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饮品的茶杯、黑板边角已经无法擦干净的粉笔字迹和快被所有人忘了,日期数字停留在十几天以前的高考倒计时牌。
心情低落、神思困倦成为了常态,尤其是流感开始从教室一角开始蔓延之后。
最初在叶老师讲题时干咳不断的只有一个人,过了小半天挨在一起的五六个人都开始擤鼻涕了,最后整节晚自习教室里咳嗽声此起起伏。
付罗迦逃难似的搬去了办公室,在晚上因为鼻腔严重堵塞久久无法入睡后确认了自己的头痛并不是精神上的问题。
可有时身体上的问题之后接踵而来的恰恰就是精神上的问题。他的大脑好像在潜意识里把感冒当成了绝症对待,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提醒它自己其实能挨过这个冬天。
给许之枔写的东西因此暂时被搁置了。他戴着两层医用口罩向许之枔许诺:在新年第一天一定会有一封史泰龙看了也动容的情书出现在他书包的侧口袋里。
其实前半部分已经完成了,虽然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傻话——他把那个女生的所有比喻都去掉,换成了“好看”:“你这里好看”“你那里好看”“你全身上下都好看”。一长段大约六百字一气呵成,直到写下每封情书必备的那三个字才停。
至少他自己写的时候是很动容的。
二诊的考试范围跟高考一致,因此复习任务很重。在加急加快写完一天该写的所有作业后他把写到一半的情书拿出来,对着末尾那三个字愣神十多分钟还是不知道怎么继续,连续几天都是如此。
可能也有鲁迪老是有意无意朝这边打量的原因。
“那张化学卷……你写完了?”
“对。”
“这么快?你没抄?”
“本来不难,以前都做过。”
“哎哟哎哟,就是啊,一点儿都不难。”他转到后边去,“唐诚你听见没有?不会做那就是智力有问题。”
唐诚没吭气。
付罗迦喉咙一痒,咳了两声。鲁迪立刻屏住呼吸退到远处。“别传染给我啊。”
他把书重重一合:“李鑫旁边有空位,想过去就赶紧,正巧我也想清净点。”说完他就低下头,一副再专心不过的样子。
“妈的死基佬——”
叶老师在鲁迪桌角一敲:“不想学就滚出去,别打扰别人。”
“最近学校接到家长反应,说毕业年级某个班的班主任高度不称职,要求撤换。”叶老师背着手转过身,沾满粉笔灰的手指攥着一本习题册。“我去那个班旁听了几节课,发现根本就不是人家老师的问题。是有些人,态度松懈不图上进只知玩乐,成绩自然不理想,家长一责怪,他反手就把屎盆子扣老师头上——”
“最近也有家长跟龚校长反应,说我们班老师有问题。龚校长找了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问了情况,那几个同学都说不是这样。其实到底怎么回事,举报的那个自己心里也一定清楚。”她轻飘飘睨了鲁迪一眼。“不过也不怪他,某些家长自己都有品行问题,只知投机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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