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许之枔很久没这么相对坐着在这里吃面了。改进后面里的牛肉没以前那么柴,汤变得更鲜。
珍珍来回踱步,“没什么的,不用紧张,考完了你会发现就那么回事。再说你成绩也好,比我强多了——你肯定会考得特别好的。”
付罗迦吃了几口就没吃了,另拿了双干净筷子帮许之枔捡汤里的葱花。
结账时珍珍握拳冲他道:“加油!”
“……谢谢。”
这顿早饭以外,其余的事他后来印象都不是特别深刻。在一片屏息凝神的庄穆氛围中传到手里的、据说是凝聚无数出题人心血的卷子就是普通的卷子,印刷、纸张、内容无一不普通,跟平常的成百上千套题目似乎不同,又似乎一样。
他唯一感觉出来的不同是:这套题比他做的其他题要简单一些。
但简单不等于他能做对,有些地方实在记不起来。总之他尽力了。
作文写完了还剩几分钟。前边有个一直抖腿的,也有趴着睡的。
终场铃声很醒神。
许之枔在一众哭丧脸中分外突出,乐颠颠地过来牵他:“那个小说阅读我以前看过。”
周围人瞬间齐刷刷看向他,然而他根本没有往下说的打算。“中午吃什么?”
第一堂可以当作尝鲜,剩下的科目就有些煎熬。数学他做完后感觉不是特别好,但是也没办法了。最后的英语结束后整栋楼都在欢呼,监考老师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最后的题卷被收走,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发现腿软得厉害,缓了又缓才能迈步。
就……结束了?
完了吧。
职中警戒线外等了很多家长,门口的通道都有些拥挤了。人太多,他没能找到许之枔。走着走着有人捉住他胳膊往一边拉,他转头,是李淑仪。
“有个散伙饭全班都要参加,先过来集一下合!”
“我……”他不想去。
“哎呀,二班的跟我们在一家饭馆,许之枔也会来的。”
他昏头昏脑被带到一家中餐厅。餐厅大堂里放眼望过去全是考完试的学生,气氛火热。
九班分散坐了有七八桌。他挑了人少且靠窗的一桌坐下,坐了不出两分钟身边的空座位就满了。举目环视,没一个是熟一点的。
刚考完,他和许之枔都没带手机,暂时联系不上。右边的男生在跟人对答案,动作和嗓音都异常浮夸。
他更加烦躁。
李淑仪搬来了酒,还是白的,玻璃瓶在纸箱里哗啦响。
“二班在哪边?”他问。然而太吵了,她还在跟其他人打招呼,完全没听见。
他站了起来。坐在过道口的女生积极询问:“你要什么?现在不方便出去吧,我递给你。”
说了也递不了。他无可奈何坐下,按捺心思老实等菜上桌。
这餐厅空调功率不行,付罗迦热得直淌汗。
男生已经在起哄拼酒了。
有个平时挺低调的女生抢先站起,右手拿酒瓶左手端酒杯,绕着桌子挨个倒酒敬酒。轮到自己时他也不好拒绝,碰过杯后意思着抿了一小口。
她一口闷了,还朝他亮了杯底。
付罗迦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年了,今天我才有勇气对你说——”女生拿着杯子的那只手剧烈地晃着,抬眼与他对视,又低头看向地面。“我——”
“哦哦哦——”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起哄声中有道很疑惑也很冷静的声音:“他是同性恋啊,居然还有人不知道?”
声浪蔓延出去,最后整个大厅齐呼“在一起”,连服务员也驻足打听。而热闹的内围,也就是他面前的这一桌人,此时却异常安静。应该都是跟他一样,听清了那句话。
女生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杵:“是不是同性恋关你屁事?!他喜欢什么人跟我喜欢他有什么关系?我今天就是要说我喜欢他!怎么了,有意见?有意见也他妈给我闭嘴!付罗迦!”
他茫然应声:“嗯?”
“我喜欢你,你现在听到了?”
“嗯,谢谢你。”
她揉了揉眼,把头偏到另一边去。“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一点意思也没有。”
反正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走了。天都暗了——他从打开一半的落地窗往外瞥一眼,然后一愣。
“……我有事先走了。”
“诶你——门又不远!”
……
许之枔之前提过高考结束后要庆祝,实际上考完那天晚上两个人都累得不行——许之枔格外强调自己“滴酒未沾”——回来后直接倒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第三天其实还有个口语考试,只不过很水,没人放在心上。倒是有人借此返校搞一些很具仪式性的活动,比如撕书。
杜燃跟他迎面碰上,朝他绽开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冲进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年级办公室,指着女校长的办公桌破口大骂。
有点好笑也有点心酸。
高一高二还在上课。有人在教学楼前鬼叫,然后跟被从教室里闹出来的老师对吵。
“你有本事记我过啊?老子毕业了你知不知道!”
“一群社会渣滓!以后别说是县中出来的!”
学校里的树正在大把大把掉叶子,秃得人揪心。砂石堆被铲去了,羽毛球场后面的一栋新楼有了雏形,听说是栋实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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