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澈指尖颤了颤,这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
既能让他省下不小的一笔抑制剂开支,又能为他以后的广告代言提供一个新的高度。
童澈自己也很想尽快签合同,确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便动了动手指,打字回复道:娄哥,我们周天没有录制,你可以联系节目组说明一下情况,周天应该会让我出去。
回了这条,没再等娄危回复,童澈就把手机锁屏丢在了一旁。
抱着小胖熊阖上眼睛,听着浴室里很快响起的水声,童澈这一次却没有丝毫旖旎心思。
他脑袋有些乱,东一下是穆晗风,西一下又是那些年少回忆,后来伴着水声,乱着乱着竟也来了困意,就这么睡着了。
毫不意外,他又梦到了那个装修冰冷,搁置着同样冰冷的铁床的房间。
梦里,前一秒对着弟弟温言软语的母亲,后一秒就转过头来,对他疾言厉色;前一分钟和弟弟嬉笑玩闹的父亲,后一分钟就转过身来,面如寒霜地把他逼退至角落…
“他是弟弟,比你小,你怎么就不知道让着他点儿!”
“你看他哭得多伤心,你个当哥哥的,怎么一点儿没有哥哥的样子!”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们从出生就做过检测,99.99%的可能性,你弟弟以后会是个Alpha,而你会是Omega,你生来就低他一等,有什么可不服气的?”
“还不服是吗?你看,我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已经腿软得站不起来了,你有什么用?废物!”
……
弟弟的哭闹亦或窃笑声,母亲的呵斥声,父亲的辱骂声,环绕在整个房间挥之不去,犹如魔音贯耳。
梦中的小童澈畏缩在角落,浑身都在发抖。
天知道他多么渴望能有一个人出现,能把他从这烦闷可怖的一切之中解脱出去。
但是不会有人来。
……
童澈终于挣扎着自己醒了过来。
他吃力地大口喘息,抬手摸了摸心口,缓缓压下梦中的心悸。
他真的太久没梦到过这些,也没想起过这些了,大概是今天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白天那些问题的影响。
床头小灯昏黄静谧,窗帘缝隙之中没有透出任何天光,好像还是深夜。
童澈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才凌晨三点五十二分。
正要放下手机翻个身再睡,童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转过头去。
就见与他隔着一小条过道,原本该躺着穆晗风的另一张床上,现在却空空荡荡。
童澈顿时把什么梦都忘了个干净,他一骨碌坐起来,叫了一声,“穆老师?”
没人回答。
浴室门大敞着,显然,穆晗风并不在里面。
想到什么,童澈跳下床,随手抓过大衣披在身上,往露台走了两步,拉开了露台边的门帘——
隔着一层玻璃,穆晗风站在露台上,背对着他,指尖夹着根烟,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他的背影挺拔到近乎锋利,冰冷凌厉得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童澈心尖莫名颤了颤,犹豫一瞬,还是深呼吸一口,握上了门把手。
拉开门的瞬间,穆晗风回头,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童澈觉得穆晗风好像很难过,可没等他再仔细分辨,穆晗风的神色就又已经恢复得与寻常一样了。
“穆老师,”童澈轻声问,“我能进去吗?”
穆晗风看了他两秒,低低“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抽了很多烟的缘故,嗓音有些沙哑。
童澈走到了穆晗风身边,仰头看他,“您…睡不着吗?”
穆晗风又吸了口烟,垂眸,没有立刻回答。
他其实本来并没想要童澈进来,像现在这种情绪不正常的时候,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待着。
可看着小Omega睡眼惺忪,衣服纽扣都没扣好就跑来找他的模样,到了嘴边的拒绝却又没能出口。
半晌,穆晗风低声反问,“你呢,怎么醒了?”
童澈揉揉眼睛,不太好意思道,“做了个不太开心的梦。”
又想起了白天讲家人的那一关,穆晗风沉默一瞬,没有多问,只是伸手替童澈拢了拢大衣的衣襟,缓声道,“穆老师也不太开心,陪穆老师待一会儿,行吗?”
童澈不由怔了怔。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穆晗风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强大到好像无懈可击的,对他有温情,可其他更多时候,还是如他的身形嗓音甚至信息素一样,深沉而又冷冽的。
如剑锋利,如山巍峨,如海深邃。
可在这一刻,童澈却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一分很浅淡却又很真实的,名为脆弱的东西。
就好像一座高而耸立的冰山,在他脚下,悄然为他漏出条细缝。
于是,童澈由着本心,问出一句,“穆老师,我能抱您一下吗?”
话出口,童澈清醒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梦还没醒,否则怎么敢和穆老师说出这种话!
万一穆老师把他当成了那种想要投怀送抱的妖艳贱O可怎么办!
童澈恨不得伸手扇自己一巴掌,他惶惶然想解释,“穆老师…”
童澈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只是一下没忍住。
他笨嘴笨舌不会安慰,曾经所有难捱的日子,渴望的也不过是个拥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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