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由疏而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庞大。一切的优雅,都在这无休无止地涌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白色的星球,仿佛已经被这遮天蔽日的身影覆盖了。那是一群冷酷的钢铁蝗虫,它们乌压压的压迫着这片星空,带来一股凛冽的寒意。
“突前侦查舰,现在到哪里了?”
汉弗雷从黑色皮质烟盒里,掏出一支有着长长蓝色过滤嘴的香烟,手指一弹,用指尖如同魔术般忽现的火焰,点着了香烟。酷爱魔术的他,从七岁跟随一名魔术大师学魔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丢下。
“公爵大人,一号侦查舰,已经接近长弓星系跳跃点了。”站在汉弗雷身旁的参谋躬身回答道,对汉雷手指间跳动的火苗,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称呼将军,而称呼爵位,是汉弗雷家族的传统。这是比纳尔特帝国的老牌贵族,三百年前,汉弗雷公爵和比纳尔特皇帝亲如兄弟,三百年后,这个家族依旧荣宠不衰。帝国仅有的十大公爵中,汉弗雷公爵排名第三,已经足以说明这个家族的庞大与强势。
几百年来,汉弗雷家族,早已经和比纳尔特帝国融为一体,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处处都有这个家族的身影。
财政大臣、国防总长、皇家近卫军军长、国防第一大学校长、外事部第一长官这些显赫的职位,统统都有过汉弗雷家族的身影。不过,这些,并不能代表汉弗雷家族的显赫。汉弗雷家族最让人畏惧的,是手中掌握的两支皇家象级舰队——飞翎舰队和飞羽舰队!
比纳尔特帝国的象级舰队,一共有二十支,虽然,这些舰队都是皇室武力,所有官兵都被要求无限效忠于比纳尔特皇室。可是,数百年来,其中的八支舰队的首席长官,一直分别由四个家族的族长担任,而汤姆·汉弗雷,是这一代汉弗雷家族的族长,世袭公爵,帝国上将,也是飞翎、飞羽舰队的首席长官。
说飞翎和飞羽两大舰队,是汉弗雷家族的私兵,一点也不错。除了帝国皇室有办法控制这两支舰队之外,任何人都别想打这两支舰队的注意。要知道,这两支舰队里的所有军官,都是汉弗雷家族的人,他们中有许多,已经是接连几辈为汉弗雷家族效力了。
所以,在这两支舰队上,对汉弗雷的称呼,只有公爵,而没有将军。
汉弗雷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转动着香烟,眼睛,则一刻也不离开眼前的星际图。星际图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标注了箭头、数据和圆圈,这些标识,在汉弗雷的眼里跳动着,就如同一颗颗星球,一条条航道,一片片星云,一条条小行星带……
道格拉斯……汉弗雷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姓氏。
很少有人知道,多年前,汉弗雷还是一名少校的时候,就曾经在一次多国军事交流中,见过道格拉斯。那时候,他并不认为道格拉斯是自己的对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斐扬共和国名将李佛的身上。直到在最后的军事演习中,道格拉斯率领的一个营,挡住了他从演习开始就所向披靡出尽风头的一个团。
那一战,年轻的道格拉斯是负责阻击。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初出茅的基层军官,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也有些天赋,可是,在人才济济的斐扬交流团中,毫不出奇。在那场实战对抗中,他被安排在了红军的一段侧翼防线上,负责防御蓝军从这个方向的偷袭。
而当时,汉弗雷,已经崭露头角了,作为未来汉弗雷公爵的继承人,即便当时的他还是少校,也没有人敢轻视他。在那之前,他的作战成绩,也足以让许多人明白,这是一颗无法阻挡的未来巨星。
演习从一开始,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汉弗雷指挥的装甲团,利用对手交接的时间差和地图上的一个空隙,先由南向北冲进了红军的防御圈,然后向西转了一个大圈,吸引并甩开了红军三个主力团的围追堵截,端掉了红军的一个后勤基地,然后直扑红军主力的侧后翼。这个战略计划,一旦达成的话,正在和蓝军进行战略决战的红军,将因为右翼防御的漏洞而崩溃,更严重的是,红军指挥部,也有被汉弗雷这个装甲团一举端掉的可能。
那样的话,斐扬人的乐子可就大了。
当时的汉弗雷,很轻松的指挥着自己的部队一路所向披靡,他成心要给斐扬人一个难堪,对他来说,这和羞辱无关,这完全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谁知道,在他选择的行进路线上,道格拉斯,指挥着一个装甲营,在一个高地,布下了一条防线。
就是这条防线,在汉弗雷的面前,整整阻挡了十个小时,整整一个装甲团轮番发动的数十次攻击,都被挡了回来。那个高地,简直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汉弗雷在第五次进攻受挫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前线,亲自指挥战斗,整个电子沙盘都几乎被他手中的电子推杆刮烂了。
包抄,强攻,甚至连哪个班在什么时候到达哪个位置,火力突破口的选择,后备力量的投入时机,汉弗雷都不厌其烦的仔细交代,结果,还是没能突破那条防线。当知道围追堵截的三个红军装甲团,距离自己已经不远时,他颓然放弃了这次攻击,将之前制定的一切炫目耀眼的战略目标,变成了安全将自己的部队带出包围圈。
这几乎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这么多年来,汉弗雷始终记得那一次演习。演习结束后得知,道格拉斯指挥的那个营,在他选择撤退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剩几十人了,再进攻一次,或许……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整体战略上的挫败,让汉弗雷十分沮丧。这么多年来,道格拉斯,是第一个让他无法突破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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