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穹顶的电子灯光明亮洁白,照在老人血色很少的脸上,更让他显得苍老而憔悴。可是,当他说起军事的时候,每一名斐盟军官都肃然聆听。
除了少数的斐扬高级将领,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有机会聆听黑斯廷斯的教诲?!
“战争的目标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暴力取得胜利,因此,当我们发现一场局部战役足以改变战略上的劣势的时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在战术层面战胜对手,而不是以死板的战略方向限制自己。”
“索伯尔突袭莱恩共和国,看起来似乎是在战略层面上占了上风。可是,这只是军事战略。和真正致命的国家战略比起来,这根本就微不足道!”
黑斯廷斯环顾四周:“身为斐盟军人,开战这两年来大家想必有很多感触。现在想想,你们真地认为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军人已经做好了最艰苦的准备来迎接这场战争吗?”
斐盟军官们面面相觑,都是一阵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虽然已经开战两年,可是在许多政客、民众乃至军人都还心存幻想,还不明白这场战争绝不会是以前斐盟力压西约时期的地区武装冲突那么遥远而无关痛痒了。
想要赢得胜利,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好付出全部的代价乃至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我们的战略劣势不是军事战略层面,而是国家战略层面。”
黑斯廷斯深邃的目光,仿佛已经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我是黑斯廷斯。我可以解散联盟议会上院,可以强行将盟国和盟军捏合在一起,可以让老大陈腐的联盟暂时振作起来精神起来,可以让这些民主国家一切以军事需要为优先。甚至可以发布命令,实施军事管制,压制舆论,可是……”
老人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我能永远活下去,并以一人之力改变我们在国家战略上的劣势吗?”
盟军军官们的心,异常沉重。所有人都明白,一旦眼前这个老人离去,或许,整个斐盟都会变成一团散沙。
“当初勒雷联邦卫国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在军事战略层面没有丝毫的胜算。无论是他们的军事实力还是国家经济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和四五个西约的主要成员国开战。按照你们的逻辑,他们早就应该失败或者投降了。”
老人说着,微微一笑:“可他们没有。直到现在,这个国家还顽强地屹立着。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重要,也更加坚硬!”
“他们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在国家战略方面,他们的总统汉密尔顿以及其高层精英领导者们一直坚定地坚持着。他们比谁都明白,既然已经和加查林开战,那勒雷联邦就没有退路!自由、尊严,不是靠首鼠两端得到的,更不是靠投降得到的。他们不知道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可战争一旦爆发,他们就必须坚持在一条路上下去,必须站在斐盟这条船上,捍卫这个国家投下的赌注。”
黑斯廷斯缓缓地说着,语气平静,每一个字却如同钢铁般掷地有声。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有一个能够不断在大小战斗中从战术层面为这个国家创造奇迹的人。大家知道他是谁。从米洛克到莫兹奇,再从玛尔斯到雷斯克,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典型的以战术优势推动战略态势,以局部改变全局,因此,加查林帝国军方最初送给他的外号最为贴切——变数!”
盟军军官们互视一眼,彼此都发现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
虽然其中许多人对那个胖子并不怎么服气,甚至认为那其中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不过谁也无法否认,这个家伙的战绩已经耀眼到让人不可逼视。而且正如黑斯廷斯所说,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挣扎拼命,从一艘驱逐舰开始,通过一场场战役走到现在的话,绝对不可能有现在的匪军和现在的勒雷联邦。
而这个人,正是传闻中黑斯廷斯指定的接班人!
“大家或许以前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扶持匪军,为什么会帮助一个中小型国家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又为什么在沉默这么长时间后,开始指挥这场战役,”黑斯廷斯锐利的目光,似乎能在刹那间看透每一个人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战争时期民主国度通常会面临比专制国度复杂得多的问题。而当这样的问题上升到一个联盟的时候,那么,解决的难度更大上百倍千倍。我能够用强制的手段治标,却不能治本。这绝对不是某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十个黑斯廷斯也不行!”
黑斯廷斯的轮椅自动移动到了人群中间,老人的声音,就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回荡。
“就像一只已经长齐了羽毛,有了足够力量的雏鹰。它在跨出那一步之前,无论你怎么告诉它应该扇动翅膀,运用气流,它都不会飞!想要飞起来,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它从悬崖的巢穴中跳向深渊!”
“我们这个联盟是这场战争中的雏鹰。我看着它跌下悬崖,是因为我绝不认为它会坠落到地面。”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静得落叶可闻。
巨大的落地舷窗外,一艘艘战舰如同一座座漂浮的岛屿,密密麻麻的舷窗灯光在漆黑的太空中连绵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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