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的神色毫无波动,对于这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产生半分同情。
——原主也曾像陆恒一样从云端坠落,然而那只悲伤惊惶的幼崽只是含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从未想过报复社会、更没丧心病狂地驾驶机甲轰炸学院。
陆恒确实是个受到身世牵连的可怜虫,但生性自私又残忍,被撞到昏迷不醒的海若比他更无辜、更值得怜惜。
兰斯此时的思路同样从被击中头部的海若身上滑过,他想起那只浑身是血、却仍然抓着自己衣角喊老师的虚弱雄虫,心中忽然隐秘地疼了一下,对胆大包天的肇事者就更加厌恶:“我会建议学院在抓捕成功之后先确认他的精神状况。”
“主星上都知道那只亚雌早就在狱中自尽,陆恒竟然还口口声声要去‘找雌父’,我绝不相信他没疯。”雌虫教师手速飞快地敲击着悬浮键盘,一边与安保部门的负责虫进行简短的交谈,一边随口说道。
“……”
这副场景恰好诠释了何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忱敏锐地捕捉到兰斯话中某个刺耳的关键词,感到心中的警报器被瞬间拉响。
——他虽然对陆恒与陆凌一脉相承的神经质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疯到带着联邦的科研成果投靠敌国、期盼那只提供了一半基因的帝国雌虫能收留自己。
面容冷峻的S级雄虫霍然起身,对兰斯简短地讲明了心中的猜测,冷静分析道:“陆恒很可能跟帝国有来往,我希望学院立即增派虫员,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截留在主星领空以内。”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请求随队出行。”他的声音十分平静,虽然是在委婉地提出申请,语气中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兰斯同样意识到了这件事或许不像学院诸虫所猜测的一样是单纯的突发事故,他神色凝重地越过其他责任教师、直接联系了自己的雌父,并在得到原的回应后立刻对陆忱颔首说道:“去选你的机甲,我们一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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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学院安保部门紧密追踪的陆恒此刻正迅速驶离主星领空。
他十分钟前刚将最初那架飞行器抛置在中心城郊外、迅速登入了一座速度更快的轻型机甲,并立刻发觉显示屏上几星里外的追兵被瞬间甩脱了一大段距离。
大汗淋漓的雄虫松了口气,握着操作杆的手微微颤抖,半晌才以指尖揩去了滴落在眼睫上的汗水。
身后那些愚蠢的学院安保已经越来越远,陆恒却丝毫不敢大意,他继续屏住呼吸按照路线图手动矫正航线,直到即将突破主星气层边缘时才从高度戒备中稍微平复了一些,内心复杂地打量起这架立下大功、帮助自己顺利逃脱的机甲。
这台被学院严密保护起来的新设备专门用于侦察,运行时速快得离谱,再加上能源转化率极高、隐匿性又强,还具备一定的杀伤力,即便在机甲制造方向研习多年、眼光无比挑剔的陆恒也难以否认它是一件极其杰出的作品。
——如果他不知道机甲的设计者是陆忱的话。
孤身逃逸的驾驶员想到此处,碧绿眼眸中再度盈满了强烈的不甘和怨恨。
他从幼崽时就对蒙希口中经常提起的那只雄虫兄长印象极其深刻:被逐出家门的陆忱在他心中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废虫”,只能在边远星球苟延残喘,无法分得雄父的一点关爱,更别说与健康又优秀的自己竞争家产。
然而,他关于陆忱的全部恶意设想都在对方返星以后逐一落空:
那只进化为S级的雄虫迅速成为了主星上最受欢迎和敬仰的存在,甚至屡次化险为夷,不仅将计就计地被两门专业同时录取、还踩在自己头上抢到了首席之位。
就在这段颜面扫地、虫生最灰暗的时期,陆恒被怒气冲冲的雄父用身世真相直接拍到脸上,还被陆凌无比冷漠地赶出家门,从此失去了一切经济支持。
这全是陆忱的错。
返回主星的陆忱就是一切悲剧的开端,害他失去了雄父的宠爱和美满的家庭,也害他失去了别虫的崇敬与信任,更使他被迫逃离联邦、到帝国虫族的翅翼下博取渺茫的未来。
陆恒快速切换着航线,满是恨意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蒙希的面容。
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雌父”在他看来也极其可恶,但对方毕竟还在无意间做过一件好事:挑选了一只足够位高权重的帝国雌虫提供基因,使自己在走投无路的境地中有机会放手一搏。
念及此处,陆恒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堆在旁侧的设计图。
为了避免珍贵图纸的泄露,学院没有选择将这些信息存入数据库,而是将它们统一封存在实体电子板中。
他再次盗用了金的教师账号,得以突破门禁、获取这些代表联邦最新军备水平的图纸,也由此获得了博取帝国信任的最有力砝码,能够打动那位从未谋面的真正雌父。
陆恒望着前方的开阔天宇,心中再度浮现了一种残忍的快意:
就算陆忱再强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倚仗天赋等级的平庸之辈,自己马上就会在帝国基因药物的帮助下变得更强,说不定也能蜕变为超强S级,依旧可以凌驾于别虫之上。
到那时,他会让敌虫经历百倍于己的痛苦。
雄虫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有些自得地弹开了检测屏,漫不经心地检测着身后追击者的方位,却瞬间缩小了瞳孔、无比骇然地惊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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