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中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快乐的时刻,既能被最喜欢的雄虫哥哥抱在怀里,还能与对方共享热闹的集市、美味的冰淇凌和舒适的夜晚,并且只要抬起头,就能通过这双近在咫尺的温柔眼眸意识到自己是被爱着、被关注着的。
这样美好的气氛很容易使身处其间的虫迸发出“恃宠而骄”的强烈欲念,小叶泽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忍不住抱着大雄虫的脖颈勇敢地问道:“您会跟我一起去的,对不对?”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征询意见,不如说是在软乎乎地撒娇、用全副武装的可爱模样“迫使”对方满足自己的心愿。
然而,作为被撒娇对象的成年雄虫在面对小叶泽时一向有求必应,此刻却愣了一下,眼中当即闪过了一丝混杂着惊讶和迟疑的微妙神色,并没有立即给出回答,似乎幼崽口中的这个邀请并不是指向一场瑰丽的流星雨,而是在逼迫他面对某个极为艰难痛苦的抉择一样。
正在眼巴巴等待答复的小雌虫敏锐察觉到了被邀请者的迟疑,也意识到了陆忱似乎对于这个提议不太热心,于是立刻忐忑不安地用软乎乎的侧脸蹭了蹭大雄虫的下颏,果断改口道:
“其实陨星雨也不怎么好看,我觉得跟哥哥一起待在家里更有趣。”
——他没有像那些真正“恃宠而骄”的同年龄雄崽一样,对不肯满足自身的长辈们哭闹不休,而是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本能的自我反思,并认定自己先前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所以才会让这样温柔的黑发雄虫也显露出惊讶的神情。
小叶泽的漫长童年中没有玩具,也没有任何玩伴,常年多雨的家乡在极其偶然的概率下会迎来晴朗夜空,那些晶莹闪烁的星星是他沉静坚强的眼眸所能捕捉到的唯一快乐,但在他心中,任何珍爱之物一旦与陆忱相比,都会显得不值一提:
“我真的不想看了,哥哥不要不开心,按照原计划继续教我学认字好不好?”
他们此刻正站在露天歌唱团的观众场地后方,小雌虫忐忑不安的内心已经进行了无数轮激烈的思想斗争,实际上舞台中央的亚雌歌手却连一句歌词也没唱完。
在不经意间获得了重要信息的陆忱从微怔中迅速醒转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无比熟练地抬起手来揉了揉幼崽的小脑袋,垂眸说道:“小泽别哭,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其他的事,没有不开心。”
他最懂得如何安抚忐忑不安、脑洞大开的叶泽,尽管此时自己心中也不太平静,依然若无其事地将怀里的小雌虫掂了掂,温柔而耐心地轻声哄道:“这个位置离舞台太远了,小泽想不想坐在我肩膀上看表演?”
忐忑不安的幼崽悄悄觑了一眼他的神情,察觉到对方已经恢复为平日的温和宠溺,当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再度蹭了蹭大雄虫的脖颈,低声说道:“哥哥不生气就好,我这么重,不想成为您的负担。”
温暖潮湿的晚风将一阵清亮柔和的歌声送到陆忱身旁,能徒手掰开合金舱门的S级雄虫轻笑一声,在小叶泽的惊呼声中将身材娇小的幼崽送上肩头,利用远超普通水平的身高优势,在汹涌人潮中为肩上的小雌虫提供了最优越的视野。
“坐稳别乱动,”他动作轻柔地拍了一下正在微微扭动的小叶泽,含笑说道:“你不是‘负担’——是最重要的vip观众。”
矩星上最盛大的新年夜市通宵不散,从其他星系专程赶来的各个艺术团体也会将表演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大多数年长虫族无法支撑太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往往会带着幼崽们提前离场,对未来“好朋友”十分关照的陆忱也不例外。
儿童艺术团的歌舞演出结束后,黑发雄虫轻轻戳了一下“vip客户”软乎乎的侧脸,对有些恋恋不舍的小雌虫轻声问道:“小泽困了吗?回家休息吧。”
无论是哪个时空中的叶泽都无法抵御来自陆忱的关心和温柔,处在兴奋状态中的幼崽压下了心里的眷恋,乖巧地点了点头,并从背后轻盈地弹出了翅翼、试图从大雄虫肩上溜下来:
“您今天已经很辛苦了,我可以自己飞回家。”
被监护对象反过来给予关心的陆忱注视着小雌虫的清澈双眼,心中萦绕一整晚的思绪瞬间翻涌不已,并再次想到了自己终将离去的事实,目光顿时更加柔和,当即像放风筝一样牵着悬停在半空的幼崽穿过仍未散去的观众,向下城区的方向走去。
“回家”这个词在年幼的叶泽心中一向是痛苦的代名词,那扇破旧房门后很可能酝酿着一次来自雄父的谩骂、殴打,或是等待着数位觊觎雌父遗物的讨债者,只会将原本就瘦弱多病的幼崽拖向更加痛苦的深渊。
但眼下,与陆忱一起踏上回家道路的小叶泽周身却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快乐气息,不仅紧密追随着大雄虫的步伐,还轻轻哼起了从今晚表演中所学会的歌曲。
与成年后军雌的沉静声线不同,属于幼崽的嗓音清亮而柔和,像刚刚苏醒的稚嫩花朵一样盛开在寂静深夜,直到即将进入下城区时才悄悄合拢了花瓣:
“您有什么为难的事与我有关吗?”
小雌虫停止哼唱,转过头来对身侧的黑发雄虫轻声问道。
这个夜晚是矩星上极为难得的晴夜,略带湿润的风从小叶泽柔软蓬松的卷发之间穿过,轻轻吻上了陆忱鬓边,黑发雄虫对于幼崽的敏锐程度一向有清晰认知,也并不意外被看穿心事,当即无奈地笑了下:“确实有一件为难的事,但不是由你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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