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位成年虫返回家中以前,这间气氛尴尬的会客室内唯有陆灼正神态自若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稿,并在察觉到雄父到来后第一个抬起头来,率先打破了眼前这份微妙的沉默:“您工作辛苦了,欢迎回家。”
陆忱与年纪最小的雄子对视一眼,忽然从陆灼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我在吃瓜,很快乐”的促狭神色,于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那只明显正在偷看陆暻的陌生雌虫正色说道:
“肖宇,先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听到这句指令,神色冷然的诺兰瞬间松开了攥得死紧的手指,而一直暗暗观察着事态发展的陆昀则悄悄松了口气,并在收回视线的同时为身边的尤金再度剥了一颗糖,唯有状况外的陆暻摸了摸自己的小卷毛,怀揣着对于先前误会别虫的愧疚,对颔首应声的肖宇语气轻快地说道:
“放心去吧,我雄父是最好的虫,绝对不会挟恩图报、让你为难的。”
面容英朗的雌虫有些生涩地弯唇一笑,而后毫不在意地顶着周围的数道目光,对一见钟情的心上虫十分眷恋地低声说道:“谢谢小暻,别担心。”
“……”
这下不仅是脸色发白的诺兰,就连作为雄父的陆忱也心中一颤,忍不住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这位越走越近的年轻后辈,同时颔首接受了对方所敬的军礼。
身为联邦上将的陆忱有资格接受任何军校生的敬礼,而反过来,任何名不见经传的军校生也可以尊称他一句“老师”,因此,当走进书房的肖宇试图以“恩虫”作为称谓时,他颇为无奈地笑了下,纠正道:
“无需如此客气,你可以叫我老师。”
年轻雌虫的眼睛亮了亮,似乎将他的态度默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恩虫的认可,当即排除诸种杂念,将陆暻那道耀眼夺目的身影也从心中暂时挥去,在深深鞠躬后重新站直了身体,对陆忱恭敬而恳切地开口道:
“老师,感谢您对我的资助和引导,我不仅依靠那笔资金挽回了重病的雌父,还按照您的鼓励修正了浑浑噩噩的未来,现在已经是中央军校的奖学金学员了。”
说罢,这只眉目英朗、神色坚定的年轻军校生上前一步,再度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并在被陆忱亲手扶起后深吸一口气,强自压抑着眼中的泪光继续说道:“如果没有您的鼓励,我可能早就成为了一具腐烂在下城区街巷中的尸骸,或者已经因为犯罪被捕入狱,绝不可能像今天一样改变命运、拥有保护自己和家虫的能力。”
这番话态度诚恳、言辞得当,昭示着说话虫确实在这十年间从曾经的歧路中迷途知返,陆忱心中颇为熨贴,抬手示意他在一旁就坐,忍不住感慨道:“我原本想在那时就把你接到主星培养……但现在才来,也不算晚。”
肖宇轻轻摇了摇头,垂下眼睛恭恭敬敬地答道:“我明白您的好意,但雌父和弟弟当时都需要照料,我不能自私地扔下他们离开,更不能绑架您的善良、将自己的家虫也作为强加给您的负担,现在雌父身体健康,我也初步实现了独立,正是报答您的最佳时机。”
“虽然力量十分有限,但只要是您下达的指令,我必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也要为您分忧和效劳。”
陆忱原本只是“爱屋及乌”地想要帮助跟叶泽身世相仿的小雌虫,如今听了肖宇的话,倒是对这位自尊、自立的晚辈既欣赏又喜爱,当即失笑道:“还没长大,怎么就整日想着赴汤蹈火。”
他将方才会客室内发生的有关陆暻的事件暂时放到一旁、认作是少年之间偶然躁动的青春气息,转而专心致志地谈论起了正事:“小暻在通讯中提到,你就是矩星当地官员所选出的代表,专程来与我‘洽谈’的?”
“算不上代表,只是入学考试的地点恰好也在主星,所以有关部门才会委托我将这封信函转交给您,只能称得上是一位‘邮差’。”肖宇将一块电子板递到老师手中,神色谦逊、不卑不亢地答道。
说罢,这只尚未成年的雌虫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终究还是抬起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S级雄虫,试图通过对方阅读信件时的神情分辨出他究竟有多爱自己的雌君。
——整个联邦都知道陆忱对叶泽极其呵护宠爱,甚至还额外关照起了雌君的家乡:那颗经济落后、位置偏僻的矩星,并毫不吝惜地为当地政府持续提供了大量资金,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发展教育事业和保护流浪儿童,十年来一直在大力支持着矩星的社会条件进步。
而在极其罕见的采访场合,这位一向低调的S级雄虫往往会握着身旁军雌的手,对记者含笑答道:“慈善事业并不是由我独自主导:叶将军热心又善良,始终想帮助那些在恶劣环境中艰难长大的幼崽,我只不过在陪同他实现心愿。”
话虽如此,但全联邦都知道,这个模范家庭中的金钱支柱正是这只产能爆表的雄虫,单凭叶泽所领取的军部薪资完全无法支撑长达十年的慈善,更无法提供机甲、医药等多方面的帮助,使那颗落后星球如此快速地向前发展。
这是一个虫尽皆知的“爱屋及乌”行为,使原本贫穷困顿的居民们得到了切切实实的好处,就连周边那些经济情况比矩星更好的星系也忍不住暗自惊叹,甚至开始羡慕起了这颗曾经穷到举世闻名的“老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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